杏林堂里的人没再管外头的动静，都专注在治疗上。

秦似玉给少年灌下麻醉汤，给伤口做了清创，动手术取除了腹腔内再生的肿块，检查清理后又给他缝合包扎。

这一通忙活，收尾时已是傍晚。

施大夫一直在给秦似玉当助手，眼看她用奇怪的小钳子夹着用酒泡过的绣花针和线将伤口缝合起来，震惊的眼中已盈满泪水：“古书上说的没错，这世上真有能开腹治病的法子，秦大夫，你……您真是神医啊！”

秦似玉淡声说：“神医不敢当，我只是比你们多掌握一些技术和知识而已。”

这样的外科手术，她学过练过治过，心有把握才敢实施，倒真不敢称神。

她将伤口缝合好后，将包扎的工作留给了收到强烈震撼的施大夫，起身往外去。

“秦大夫，他……他这算好了吗？”良二看她出来忙问，声音都在颤抖。

葛掌柜对衙差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是真的害怕，怕自己那愣头愣脑地一接，害了这孩子的命，也害了葛掌柜。

“他身体不错，只要能熬过今晚，就不会有大问题。”秦似玉见他担忧，也不好明说太多，飞快地写了几个方子，让他去抓药。

“忙活了这么久，饿了吧，吃点东西。”葛掌柜从后院过来，端了粥和咸菜，“铺子里就这么点吃食，将就着对付些吧。这粥还是小殊熬的呢，他说要在后头看火帮良二熬药，真是个好孩子啊。”

因着秦似玉说治疗的时候不能围着，除了施大夫外，他们都在外头等。

他先前只顾着救人，闲下来就有点心慌，倒是秦殊那孩子，小小年纪比他和良二还镇定，一直在后头帮着忙活，还给他们准备吃的。

“他没吓着吧？能得他这么个儿子，是我的福气。”秦似玉抿唇笑了，闻着米粥的香气，疲惫一扫而空。

她也没急着去后头看秦殊，吃了两口才问：“葛掌柜，你认识里头那孩子吗？”

“认识啊，他叫二狗，是个可怜孩子，没爹没娘，在镇上乞讨度日，平日都是住在镇外破庙里，我媳妇时常往那边送些吃的，我也去瞧过几次。”葛掌柜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这阵子遇上啥了，居然搞成这样。”

秦似玉想想又问：“他跟元德堂的人熟吗？怎么今天会跑去元德堂看病？”

“呵呵，”葛掌柜冷笑两声，面露讥讽，“秦大夫不常来镇上不知道吧，元德堂看病的门槛可比云家的医馆都高，那马大夫是崔管事给他们请的，据说年轻的时候在京城里头有些名声，崔管事就是庆安药铺的管事，是元德堂掌柜周永年的姐夫。”

秦似玉点头：“我知道的，还知道周永年是知县的侄子。”

“因为有马大夫这个名医，元德堂有规矩，进门要先收十文问诊费，抓药也得先给钱，五文一次。咱们镇上富人多，穷人也不少，寻常人家生个小病也不舍得花这点钱，他们都瞧不起穷人，更别说给乞丐看病了。”

秦似玉眸光一沉：“即如此，那孩子今天去就不是看病的了，我记得他先前说还没给钱……莫不是他想问元德堂要钱？”

“你说他是到元德堂乞讨？”葛掌柜愣了一下，叹气，“他也真是胆子大啊，怪不得要被赶出来。”

“您说那马大夫在京城待过，他以往可有什么惊人的事迹？比如给人开腹治病之类的？”

“我只知道马大夫师从云家的名医，他是这么说的，可谁知道呢，真是云家大夫教出来的，他不早进云家医馆了？”葛掌柜摇头，“至于你说的开腹治病，我开医馆几十年，年轻的时候也在外头闯过，还没见着真有哪个大夫敢划开别人肚皮治病的。”

开腹治病，刮骨疗伤都是传言。

那一刀刀下去可都是人命，寻常大夫谁敢乱动啊？

秦似玉本觉这事蹊跷，听到葛掌柜一番话，不由得笑了：“那您刚怎么不拦着我？”

葛掌柜苦笑：“你跟外头的大夫不一样啊，你救过我的命呢，我当时听你说还能救，就没多想，之后又把话都放出去了，那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想想又说：“今天太晚了，你跟小殊就在这里歇一晚，放心，后头有空房，我们三个都守在前头不会往后头去。明天一早，我让良二引开守后门的衙差，你就带着孩子先走。元德堂要对付的是我，不能连累你们。”

该做的他们都做了，活不活就看那孩子的命数了。

人是他抬回来的，话是他放的，元德堂要对付的是他，可不能叫这姑娘和孩子被牵连。

秦似玉还没开口，就听里头施大夫急喊：“秦大夫，你快来瞧啊！这孩子不好了！”

他这声音太大，外头的衙差也听到了。

“砰——”的一声，衙差们踢开店门就往里闯。

“你们干什么？！”秦似玉见他们冲过来，顿住步子，捏拳拉开架势。

“我们抓凶，滚一边去！”打头的衙差刚说一句，就听后头几声惨叫。

他转头，脸上就挨了一拳。

“你去救人，这里交给我。”来人揪了那衙差的衣领，胳膊一抡，就把人甩翻在地。

“好！”秦似玉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心潮有些澎湃，重重应了一声，扭头钻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