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姑娘娇小的身子突然撞进了他怀中，他陡然一僵，姑娘却已在他怀中含泪苍凉笑了起来：“阿渊，谢谢你……”

他本能的抬手，掌心护住她的脑袋，牵强抿唇一笑：“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应该给你的。”

小姑娘软糯的嗓音钻入他耳中，一双玉臂也不安分的往他腰上圈紧了些：“阿渊，我好开心，我今天，最开心了……阿渊，我好想，永远永远都留在你身边，阿渊，我舍不得你了，阿渊，我想抱你，抱你一辈子。”

“一辈子……”林渊眉心一拧，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色，良久，林渊故作吊儿郎当样：“好啊！你抱着吧！反正，这种事又不是我吃亏，你尽管抱，什么时候抱够了，什么时候再松开。温香软玉在怀中，本神求之不得呢！”言罢，还调戏的往她后背摸了摸，摸的长灯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长灯本是还沉浸在感动的气氛中，甫一被他这一摸，笼罩在灵识中的阴霾瞬间便烟消云散了，“阿渊，你干嘛呢！”

不得不承认，林渊真是毁氛围的一把老手。

当然，长灯是最清楚林渊为人的了，她也自是明白，林渊并非是想占她便宜，不过是觉得气氛过于压抑，想要改一改氛围罢了……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啊？本神知道，你是觉得本神对你太好，你感动的无与伦比了，所以才会激动落泪。哎，这些泪花子就先留着，以后慢慢哭给本神看吧！本神好不容易给你弄来的烟花，你现在赶紧看，仔细看了！不然等会儿就放没了！本神的好意，你可不能糟蹋了！”

长灯红着眼睛没忍住噗嗤一笑，“阿渊你真是。”从林渊的怀中出来，长灯安心看烟火，拉着林渊的手指着天空问道：“阿渊你看，那是……扶桑花！还有扶桑花样式的烟火么？”

“当然没有！那是本神亲笔绘的图纸，找人专门做的！”

“阿渊那边，那边是我么？”

“除了你，谁还吃糖葫芦那么幼稚的东西！”

“那个小娃娃，也是你专门找人做的么？”

“当然……不是！那个是招财娃娃，凡间本来就有的款式！”

“你给我过生辰，怎么不弄纳福娃娃，却弄了个招财娃娃！”

“本神是觉得，咱们都是神仙，纳福娃娃对咱们来说，没多大用……招财娃娃更符合你的追求些，你不是一直都渴望，能有好多好多钱，能买好多好多糖葫芦么？”

“那你还不如给我弄个糖葫芦娃娃……”

“你、肤浅！太肤浅了！有钱多好，你把卖糖葫芦的买来，都不成问题。而且人间有糖葫芦娃娃么？”

“啊——阿渊阿渊，我看见我的名字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大，我不瞎，能看见！你能不能安分些，本神耳朵都被你吵聋了！”

“今天我最大，你要包容我！”

“得得得，包容你，你镇定一些，听话啊。”

“阿渊！”

“又怎么了！”

“我觉得你人真好！”

“你现在才发觉啊！”

“阿渊，我喜欢你！”

“……看烟花！”

“阿渊，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小孩子，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么？”

“阿渊……”

“看烟花！”

“……”

——

烟花放完，两人也已折腾的很晚了，林渊最后才拿出那根令长灯视之如命的糖葫芦，长灯见到糖葫芦很开心，但因为早前疯过头了，是以也没有多少体力与精神了，便显得焉巴了许多，连笑，都快笑不出来了……

林渊带长灯下山，可长灯又耍赖让他背着，他没办法，只有安慰自己，自己造的孽，自己要承担后果，遂心累的顺从了长灯的意思，背着长灯走回去——

可他没想到，长灯那只猪，竟然连山都没走出去，就拿着糖葫芦，在他背上睡着了。

他无可奈何的自认倒霉，忍不住又在想，他师尊以前可没这么皮过……

不过，提及他师尊，他不禁回忆起了昆仑神尊送黎光前来寻他家将军时，同他说过的那些话……

彼时昆仑神尊恰好想起之前瑶池圣女与他八卦过的事情，晓得了林渊曾带长灯前去瑶池圣女那里看过病，心中明白有些话，瑶池圣女不好说出口，而林渊又被蒙在鼓中，担心的厉害，便好心，想要提醒他一嘴：

“元神羸弱，不一定，是先天而成的。有可能是受了重伤，也有可能，是元神分裂导致的。”

“元神分裂？”

“上古曾有一法术，名为剥离术。而这个法术，与分身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比分身术高深。分身术只能弄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规定时间内，去帮自己办什么事，而分身与主人之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分身藏有主人的一半灵识，分身做的事，就是主人要做的事，可以这么理解，分身和主人，共用一个神识。

当今这三界，分身术修的最好的，一者为天后娘娘，冥王殿下，一者便是凤凰神，凤祖大人。想当年凤祖大人的分身与正主在一起，就连暮南帝君都很难分辨出来，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分身。

然剥离术，不同之处就在于分出去的分身，有独立的灵识，甚至有独有的相貌，心性，与声音。剥离术可以让一个完完整整的神，变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神仙。剥离术可以剥离出神隐藏在暗面的那一面，让她成为一个单独的个体。

有时候正主若是性情恬淡，剥离出来的那一半，便会性子活泼。正主若是不喜欢笑，剥离的那部分，就会很爱笑。正主成熟稳重，她单纯幼稚，正主坚强，她就爱哭，正主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她便会将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正主不敢做的事情，她敢，正主难以开口的话，她开，正主内向，她便热情。

总之，她就是弥补正主一切七情六欲的那部分，当然，若是有人剥离不甚，也会出现正主与她，一善一恶两面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咱们暂时不论。

剥离术剥离出来的人，与正主虽可能截然不同，但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共同拥有剥离前的回忆。是以，她们有时候，心性会突然的相同，做法会突然的一致，正主会的，她也会，正主喜欢的，她也喜欢。正主的习惯，就是她的习惯。

但，剥离术是个很凶险的法术，代价就是，要分一半元神，给剥离出来的那个人。这样一做，唯一的结果就是，正主与她，皆是元神虚弱，修为难以凝聚，有散去的趋势。这也是为何咱们这些有辈分的老神仙，从不用剥离术，更没有把剥离术传给后来那些小辈神仙的原因……

剥离术寻常情况用不到，且极损修为，一个人的灵泽要支撑两人的生存，若是有些造诣的神仙，倒还好，若是修为一般的神仙，恐是剥离术耗都能将她耗死。

这种上古神仙人人都有了解过的法术，为何你不知晓呢，我猜……是你师父不愿教你，你是凡人成神，现在的功力深浅，本尊尚不清楚，但放在数万年以前，乃至于数十万年以前，是撑不住这等大法术的。”

“林渊啊，其实有些人，未必一定要弄清来处，相逢即是有缘，你要做的，便是珍惜这段缘分……毕竟，缘去缘来，自有时。缘分尽了，人自会分离，无需再浪费时间，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绪身上，过往情仇爱恨，时间久了，就会变成过眼烟云，珍惜每一次的相逢，或许，此逢过后，便是永别。”

他开始明白昆仑神尊的意思了，是啊，此逢过后，或许便是永别了。他原本就放不下她，她来到他身边，他是欢喜的。就算是掩耳盗铃，也至少，拥有过一些。

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再去看看她，如今她主动出现了，还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他也许真的应该珍惜，神生一辈子，这一次，是他心甘情愿的装聋作哑……

剥离术，用这等耗损灵力的法术，她心里，一定是还有他的。

“长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吗？”

没有人回应他，靠在他背上酣睡的小人儿还呼吸沉沉的小声打着呼。

他昂头，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遥望九天明月，才发现，今夜的月色真的很美……

——

长灯与林渊大半夜才赶回重歆楼，两抹身影一道光出现在了院内云裳花树下，林渊着急带长灯回房休息，倒是完全忽略了玉白花树后，沐风而立的两抹墨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渊啊，这一生的劫，终究还是来了……”

“姐姐别担心，各神有各神的福分，他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你的庇佑下，凡为神者，皆要历劫。历劫之事纵然是九死一生，但这又何尝不是，给神成长进步的机会呢！”

“你啊，如今倒成了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了。”莫婠回身，双手背后，脊背挺直立于玉兰花绽放后，凝目瞧着眼前那位墨衣墨发，英姿倜傥的男神仙，惆怅的松了口气，关心问道：“当年留下的伤，现在可好些了？你啊，让姐姐说你什么为好……

为他守了那么多年灵，好不容易等你愿意自己出来了，本座还以为，你都已经放下了，接受事实了呢，没想到，你竟然还是这个德行，还未放下他！

死水之畔不过是异动了一次，你便如此激动，他是殉劫而亡的，又活不了了，瞎折腾什么呢？你看看你，面色惨白，神魂还如此虚弱，你这样，同林渊有什么区别？

你来同我讨教蓄魂之法，我是知道一点，不过神仙的法子，因人而异，或许我知道的方法，只对某几位神仙顶用，对你家那位，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届时你只不过是白费心机罢了！”

“即便是白费心机，弟也认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阿姐，弟弟身边，没什么亲近之人。除了阿姐，便是他了。弟与他朝夕相伴数万载，早已将他当成生命的一部分了，他殉劫了，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他，唯独我，没那个资格……

我守了他那么多年，这无数个岁月里，我没有一日，不在盼着他复生。的确，当初鬼王请弟回枉死城，弟彼时着实已经绝望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替他继续守护枉死城，继续守护王殿，带着他的遗愿，帮他护住他的子民……

可后来死水之畔生异动，我亲眼所见他的神像上拢着一道光，我想，他定有残魂遗落枉死城，遗落死水之畔。既有残魂在，那便有复生的机会。就算机会渺茫，我也要试一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甘之如饴！”

莫婠摇摇头叹息：“没想到，咱们混斗宫，竟是接连出了两个情种。罢了罢了，随你之心，去放手做吧！你打小，本座便没有好好照顾你，你靠自己的能力走到这一步，阿姐亏欠了你太多。阿姐体会不到你如今的心情，但阿姐会支持你，你做什么，阿姐都支持你。

阿姐只是心疼你，你啊，太一根筋了，宁肯一棵树上吊死，也不回头。他走了，却是苦了你……按道理来说，死水之畔生出异动，绝不会是偶然，无风不起浪，他有没有残魂在本座不晓得，但本座可以确定，他的真灵，还在死水之畔，并未散尽。”

“真灵？”墨衣青年心下一紧，追问道：“阿姐，你还知道什么？”

莫婠思纣着道：“神死后，元神魂魄都会散尽，化作风雨，守护一方。而真灵，便是神残留在世间的一缕灵识，这缕灵识，有记忆，辩的清人。

但，真灵的力量比魂体的力量还要微弱万万倍，所以即便是你我，都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他算是神留在世间最后一丝存在过的痕迹吧。这缕真灵往往起不到多大作用，偶得机缘，或可兴风作浪，但它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虚弱，慢慢全部消散在世上……

据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你家鬼王的真灵，应该是触及到死水之畔某一处灵泽了。你说上次异动，动静不小，那便证明，你家鬼王残留的这缕真灵，还有些强大。只是你现在，还感应不到。你若能设法寻到这缕真灵，也顶多只能将他养在身边，减缓他消散的速度，做不了什么。

至于蓄魂的方法，你若想试一试，本座便将所知的，全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