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却嗤之以鼻,一挥袖子蛮不讲理:“你别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实话同你说,我们就是看中了官盐是块肥差事,所以才想着把官盐的事情,揽到咱们自己家来,沈衡啊,你可是姓沈,沈锦是你弟弟,我是你爹,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难道一家人,就不该互帮互助么?
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有钱了,难不成会亏待你?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官盐的事情交给我们,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当刺史,一个月才多少俸禄,但贩卖官盐就不一样了。
你弟弟让人打探过,这种事情,一般刺史大人默许,便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朝廷离咱们青州千里之遥,京城的人就算有千里眼,也管不到咱们这里来,咱们先做个几年,将钱赚得差不多了,咱们就收手,你要是对你弟弟还有不满,那就所赚银两,到手七三分,给你三分,就当是他孝敬你这位刺史大人的,你看如何?”
根本就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逼着他同意的态度。
张如枫弯唇冷冷讥笑道:“父亲大人,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贪官么?”
“我知道,你啊,当了几年刺史,在外颇有美名,人人都称赞你是清官,是青天大老爷,这种好话听多了,难免会真的信以为真了,你啊,贪图虚荣,你爹我也能理解,毕竟谁不想做个让百姓称赞,美名远扬的人,可是沈衡啊,好名声,不能活命,不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做人不能太过板正,太过木讷,等你年纪再大一些,你就能明白,钱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了!”
“是啊,钱的确很有用,钱能够泯灭一个人的良知,能蒙蔽人的双眼,能让人变成贪婪恶毒之辈!钱买不回来浪子回头,却能买得到,一个人在歧途越走越远……
本官是青州刺史,是青州的父母官,本官今日郑重告知沈老爷,以及沈锦,官盐的新盐商,本官已经物色好了,过几日官府公文便会送出去,本官不会让沈锦碰官盐,本官不可能把青州百姓的生计,押在一个贪婪之人手里!官盐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不然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你、你……”沈老爷气的面色发青,“你这个不孝子!你真是罪大恶极!”
“如果这就是罪大恶极了,那父亲,你与沈锦的罪,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了?”张如枫淡淡回驳了一句,抬步欲离开。
沈老爷气急大笑:“哈哈哈,好,这真是我生出来的好儿子!我知道了,你不是来当儿子的,你是来讨债的,你是要活活气死我!”
见张如枫背影已经走到门口了,沈老爷高声补了句:“沈衡!你口口声声,满嘴的仁义道德,你自诩清高,可我怎么听说,你近日与重歆楼的一名妓女,走得很近呢?我沈家也算是世代清白,你胆敢娶一个妓女进门,我定不饶你!”
张如枫的步子停在门槛外,两只手暗暗捏成拳,良久,侧过容颜:“她不是妓女,她是个清白姑娘,你若嫌弃她的来处,那我就不带她进你沈家的门,左右这个门,不进也罢。对了,头些时日我母亲给我托梦,她说,她很喜欢这个儿媳妇。既是母亲喜欢,那来日,我便带她进张家的门,相信爹与娘,看见我娶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一定会含笑九泉,欣然甚慰的!”
“你!”沈老爷咬牙怒瞪他,“不孝子!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竟得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
张如枫不再多听他的闲言碎语,大步离开了沈家正厅。
见张如枫离去,沈老爷的亲信家丁这才进门来询问情况:“老爷,大公子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您不是说,要陪他一起用一顿饭么?”
“他那死驴脸,自己要走,我还能拦他不成!”沈老爷摇摇头,失落道:“真不知当年执意要将他带回去,到底是对是错……他的心,永远都在张家!如今连亲爹娘都不认了,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要,真是忘恩负义!”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大公子打小就不在您身边长大,与您之间,难免关系生疏了些。况且,大公子恨你当年没救他的养父母,大公子是个重情义的人,亲眼所见那种事,难免心中有疙瘩,加之夫人的确偏爱小公子一些,小公子他,又多时做的太过分了,大公子记恨,也是人之常情。”
沈老爷睨了眼家丁,“锦儿呢!又去哪里厮混了!”
家丁为难的拱拱手:“老爷容禀,二公子听闻大公子要来,便悄悄溜出了府,现在……在芳菲馆。”
“芳菲馆?”
家丁一五一十道:“老爷有所不知,芳菲馆乃是青州城新开的一家妓院……与重歆楼,还不一样。重歆楼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读过诗书,知道礼义廉耻,且那里甚少有卖身的姑娘,就连往届花魁,都是清白之身,分外洁身自好。而芳菲馆,则是实实在在的一处青楼,里面常有达官贵人前去寻欢作乐,二公子他,近日都是歇在芳菲馆花魁姑娘那里的……”
“哼!这个混账玩意儿,现在倒是学会寻欢取乐了!他的事,他哥哥怕是铁了心,不肯应下了。”
“小的从王二口中得知……大公子与二公子不睦已久,大公子拒绝了二公子贩卖官盐一事后,二公子他就联合了几位本地商贾……派人刺杀了大公子。”
“什么!”沈老爷惊讶:“锦儿派人刺杀沈衡?他是不要命了么!他哥哥打小就心思缜密,聪明的很,什么事情一猜一个准!他以为他哥哥这个青州刺史是怎么当上的!是同他一样,游手好闲侥幸得来的么!
他竟敢对衡儿动手,事情若不处理干净,那就是惹祸上身!怪不得沈衡方才拒绝的那么果断,这混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但是王二又说了,那些杀手收了银两以后,又没有踪迹了,恐是骗钱跑了……”
“跑了?”沈老爷有些许庆幸,“最好是跑了!要不然落进沈衡手中,这小混蛋就没有活路了!哎,老夫我聪明一世,怎么生出了沈锦这么个蠢货!他哥哥聪明过头,他呢,蠢过头!这两个孩子若是换一换,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可老爷,你当初不就是看中了大公子的这个聪明劲儿,才决定带大公子回家,让大公子继承家业的么。虽然现在,大公子已经有自己的路可走了,他没继承家业,却也成了一府刺史,为当今皇上器重,如此美名,也算是给沈家,光宗耀祖了。夫人她不是总想着,让二公子继承您的衣钵么,如此,也正好两全其美了。老爷你的儿子,一官一商,真是人生美满了。”
沈老爷抬手打断家丁的话,惆怅叹息道:“你不懂,不贴心的孩子,是孽,不是缘啊!”
……
招摇山,林渊捂着长灯的眼睛,带着长灯一步一步,踏上山顶新木搭成的观景台。
弯月高挂九重天,星子点缀的满眼皆是,此夜山顶风凉,山头却是出奇的星月同辉,银光万丈。
木台搭的虽是简单,却也好看,脚踩在层层木阶上,咯噔咯噔的响。
长灯从未这样走路过,只觉两眼一抹黑后,整个人的脑子里,都是一片漆黑。
她嗅见了风中的树叶香息,听见了耳边丛林里,小虫的吱吱声。
哗哗啦啦的树叶响动,更让长灯确定,此时此刻,林渊将她带来了山林里。
“阿渊,你干嘛呢……我有些害怕,你可不可以,不捂着我的眼睛?”
“不可以,不捂着,就不好玩了。”身后的林渊不正经答道。
长灯噘嘴:“你不会真要我半夜给你逮蝈蝈玩吧!你讨厌,你明明知道,我们树仙生平都最怕小虫了……”
身后人朗声一笑:“傻瓜,不让你逮虫子,是好事,千真万确的好事!”
“你口中说出的好事……我不信,我一点儿也不信!”
“哎呦,小长灯乖啊,这次我不诓你,等会儿保准让你见到好东西!”
林渊好脾气的哄着,带着长灯踏上木台中央后,方准备撒手给她一个惊喜:“我要拿下来了,你仔细看,千万要仔细看啊!别太感动,到时候可不许搂着我哭鼻子!”
一双携着暖意的大手从长灯眼前松了开,长灯好奇的睁开眼,第一次昂头,眼睛有些模糊,只感觉到,眼前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发着光。
“都怪你,我眼睛都花了……捂了我这么久,本来眼神就不好,你还悟我……”小声抱怨了两句,再昂头,长灯却见到——
漫天繁星熠熠生辉,雪白的仙鹤在天空衔花飞舞,桃花片片被风吹落,似无边花雨一般,簌簌而落。
一盏盏点缀橘光的红色天灯从山底下升了起来,长灯看见,那款款升起的每一只灯上,都有她的名字……
橘黄天灯似从山底的灯海刚刚浮起,一路攀升,飞往九天,融于漫天星渊中。
灯盏的另一面,还被林渊亲笔写了生辰快乐,岁岁有今朝几字。
仙鹤在九天长鸣,展翅飞翔间,自行向八方散去,为浮起的天灯让出一条道。
忽有鹤王抓着一篮子寿桃向她冲了过去,寿桃砸进了她的怀中,她有几分不解,却又心觉欢喜。
“阿渊,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今日不是我的生辰啊……我生辰早就过了。”抱着一篮子寿桃,长灯都没有手再去拿桃吃了。
林渊瞧她搂的确然费劲,便好心将桃从她怀中提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生辰已经过了,这不是之前没空给你过生辰,今日补上么!”
拿出一枚桃子,往自己身上蹭了蹭,再转交给她:“来,吃颗寿桃,这桃子可是我刚从太上老君那里抢来的,他宫中的桃树一千年以来,就只结了两篮子,我觉得稀奇,就抢了一篮子过来,给你做生辰礼啊!
你可别小看了这桃子,我提前了解过,太上老君那个抠门玩意儿前一千年都是用自己专门炼制的不老水浇灌那株桃树的,是以这桃子成熟后,便有延长仙寿,护心养魂的作用。你元神太羸弱,如今吃这东西,倒是正合时宜!”
长灯接下桃子,啃了一口,两眼弯弯笑靥如花,“好甜,真的挺好吃……我喜欢,我太喜欢了!”啃了一口的桃子又送给林渊:“你也尝尝!”
“不不不,你啃过的,我不要吃你的口水!”林渊故意调侃她,长灯委屈鼓了鼓腮,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就只啃了一口,一口而已!你啃这边不就得了,我都不嫌弃要吃你口水,你竟然先嫌弃我起来了!”言罢,赌气的要将桃子收回去。
林渊无奈轻笑出声,一把擒住了长灯的手腕,认输道:“好了好了,我方才逗你玩的,不是认真的,你别生气。”凑上去咬了口长灯的桃子,“我尝尝,嗯,味道是不错,怪不得你吃了后这般开心。长灯啊,你近些年,还是那么喜欢吃甜么?”
长灯这才心里舒服点,颔首,认真道:“对啊,我一直都很喜欢吃甜。以前的时候,我一天不吃,便会觉得嘴馋得慌,可是后来我被关进那个结界后,就不能常常吃到糖了。”
林渊心底一沉,“结界?什么结界?”
“就是老天君昔年设下的那个结界啊!阿渊,结界里,好孤独,姐姐总是在哭……我也好难受。”
林渊抓在篮子上的那只手暗暗用力,牵强一笑,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变化:“姐姐?你姐姐,是师尊么?”
长灯啃着桃子,依旧在自顾自的说:“阿渊,那里好冷,很潮湿,头顶之上,仅有一束光。阿渊,我有时候就在想,我是不是,要一辈子都被囚禁在那个地方……
我都还没有亲眼见一见人间,都还没有,回来寻你,看看你,我不想像姐姐一样,总是沉浸于过往的回忆里……可我没办法,我与她,都没办法。
我们摆脱不了命运的操控,我们只能选择,既来之则安之……阿渊,我其实不是很懂,她挂念你,为何自己不来见你,却要我来……阿渊,我……”
话至最后,长灯却倏然脑袋疼了起来,“啊,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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