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还打算在展开的那一刻,施法改变画中人的样貌,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画像上根本没有人影,连块墨痕都没有。这显然就是一幅裱好的空画,张如枫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婠错愕的回头用眼神询问同是关注画像的玹华,把画像往玹华那里倾斜,玹华见之,亦不可思议的瞥向张如枫。
“如枫,你这画像……怎么是空的?”莫婠壮着胆子问。
张如枫喝完最后一口茶后,释然一笑:“因为那一幅,是本官用来试探你们的假画像,真画像,在这。”
似变戏法一般,又从身后抽出了一幅黄丝带系住的画像,拿在手中,起身,郑重的绕到玹华那边,肃色跪下,双手把画像呈给玹华:“臣,叩见吾皇。”
莫婠呆住,果然,还是没瞒得住他……
只是这张如枫,也太贼了些吧,竟然试探她和玹华!
玹华面不改色的注视了他一阵,垂眼看他呈过去的画像,幽幽问道:“怎么确定的?”
张如枫勾唇从容道:“陛下的气质,以及,赦罪书。”
“赦罪书?”玹华沉下眸色。
莫婠想不明白:“那赦罪书,不是先皇的笔迹么?你怎么知道赦罪书,与阿玹有关。”
“赦罪书,的确是先皇的笔迹,只是让我怀疑的,并非笔迹,而是宣纸上的墨痕。”昂起头,青年刺史神采奕奕道:“那宣纸上的笔墨,并未干。臣一眼便看出了那赦罪书,是刚写不久的。而白姑娘要走赦罪书观摩一遍后,赦罪书再回到臣的手里时,臣却发现赦罪书纸张泛黄,笔墨也似干涸了许久。臣也怀疑过起先是不是臣眼花了,但臣还怀疑,白姑娘会玄门之术,那赦罪书,或许也被白姑娘施了法。
而白姑娘出手施法做旧赦罪书,仅有一个缘由,那便是想保护月魄,同时也想保护写那份赦罪书的人。然赦罪书上的笔迹,以及帝王印玺,皆是真,既是真的,白姑娘还要掩饰,那便是白姑娘在帮忙隐藏拥有帝王印玺之人的踪迹。臣后来特意探了月儿的口风,才发现月儿对于那封赦罪书,并不熟悉,月儿的回答总是支支吾吾,甚至她自己都不清楚,赦罪书上到底写了什么,是以,臣对那赦罪书,更是怀疑,对写那赦罪书之人,更是好奇了。
月儿不愿告知臣赦罪书到底是从何处来的,臣就斗胆猜测,重歆楼内有可能是陛下的,仅有赵玹华,赵公子。陛下或许自己并不清楚,生在皇家的帝王,一举一动皆威仪万千,纵然陛下在重歆楼已经尽量让自己更像一个普通人,尽量舍弃帝王的架势,没有了往日在文武百官面前的盛气凌人,可有些礼仪,有些言谈举止,有些习惯,却是深深牢刻在骨子里的,即便想掩饰,也很难隐藏的完全。
臣初见陛下,便觉得陛下,周身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颇为熟悉,至赦罪书一事后,臣更觉得,玹弟与当今陛下十分相像。臣为了验证心中猜测,特意翻出了昔年先帝在时,亲笔所写的调令,又比对了一下,陛下早年写给臣的书信,才发现两者虽有不同,但陛下的字用力苍劲,笔法洒脱,尤其是写钩时,转折潇洒,却又不拖泥带水,与先帝调令上的字,写法一模一样。
臣起先也困惑过,为何先帝同陛下的书写习惯一般无二,而赦罪书上的字迹,亦是与先帝早年字迹,完全相同。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原因,便是这两者不同的字迹,全部出自一人之手。多日前,臣与柳老爷攀谈,无意之中,才得知原来陛下当年是被先帝当做注定的储君培养,先帝昔年的奏折,十之八九,都是陛下所批,为了不惹群臣非议,陛下从八九岁时,便开始仿着先帝的笔迹,为先帝代笔,写调令,批阅折子。如此,便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所以,你是因为赦罪书,才确定朕的身份?”玹华波澜不惊的问他。
张如枫摇摇头:“还有,陛下的名字。”
莫婠坐在玹华身边,弯腰两手捧住脸。名字……也是啊,赵玹华,赵凌华,中间只差了一个字。虽然民间百姓与帝王的名字只相差一个字,实乃是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但这种情况,没有疑心则罢了,若有疑心,怕是会立时回过味来!更何况张如枫与他以前也算是神交已久,张如枫又是他的臣子,难免会比普通人更为敏感些。
单凭一个名字,一份赦罪书,便足以证明玹华的身份。
玹华听罢他的话,却不怪反笑,伸手将那幅画像接过来,闲悠悠的展开,扫了一眼,又合上:“不错,朕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不过……为何之前没有拆穿朕?而是等到现在,才同朕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如枫摇摇头:“臣的猜测,若没有十分确认自己的猜测为真,便永远都只是猜测。陛下的身份,非同寻常人,臣不敢妄加断定,所以臣只能在看见陛下的画像后,确定了臣的假设,与真相分毫不差,臣才敢与陛下实话实说,才敢以下犯上,揭穿陛下的身份……”
莫婠凑过去,探头一脸想看的盯着那幅卷好的画卷,玹华察觉到了莫婠的心思,好脾气的把手中画卷给了莫婠。
莫婠一喜,拿过画卷便直接展开,画轴转动,徐徐将一抹玄色身影给勾勒完整。
好一幅威仪万千,龙姿凤章的帝王图,图上男人一袭玄色龙袍,负手而立,神采飞扬,眸若沉墨,剑眉上扬,五官精致若精雕细琢而成,俊容严肃,偏偏眸眼深处,又藏着一点温柔的光泽。不同于往日的装束,身为帝王的玹华,广袖长袍,腰佩美玉,衣襟绣着金色龙纹,如瀑青丝散落肩后,玉冠高束,冠上一支金龙冠簪格外神气非凡。
这是莫婠第二次看见玹华的画像了,这一次的画像,画的虽是玹华的模样,可又不像玹华。
为何不像……
大抵便是因为画像中的玹华过于严肃,过于像个无情无欲的帝王,可莫婠眼中的玹华,却谦谦君子,温和俊朗。
画像上的玹华,就是一块冷石头,可她眼中的玹华,却像一块温暖的玉石……
这一点,还是天上的那幅星君画像,更贴合玹华本人。
那星君神像,皎皎若九天星辰,清澈若月下北海的水光,令人一看见,便为之吸引。
莫婠头一次脑中蹦出司命星君真好看的念头,便是在看见那幅星君神像时……
莫婠本以为,画上的神像,已然将玹华美化了数十倍了。
可是后来凡间相遇,他被人洗干净了送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原来画上神像,尚未绘出他七八分神韵。
他本人,原是比画像中的,还要好看……
“好看么?”玹华突然问。
莫婠都快流口水了,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这张容颜,这个形象,若还觉得不好看,那便是审美有问题了!
莫婠可是自诩审美好,为神仙中最有眼力的古神。她发自内心觉得好看的人,那便是真的好看了!
不知是不是真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因由,莫婠现在越看玹华,越觉得玹华比星辰之主帝晔大神还要耐看,还要俊朗……
得了莫婠这个答案后,玹华却是忍不住沉笑出声,张如枫亦是无奈一笑,将头低下。
“好看就好,好看,你可以一直看下去。”
玹华温情楚楚的言语传进莫婠耳中,莫婠陡然醒转过来,晓得方才那瞬间失态了,赶紧把画像又合上,羞涩的转过脸去:“说正事呢!怎么又取笑我起来了?”
玹华抓住莫婠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看夫人,也是正事。”
莫婠羞的都快无地自容了:“阿玹!”
玹华眼角含笑:“好好好,说正事。”转而又大度吩咐:“起来吧,别跪着了,现在是在宫外,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刺史。张兄,我还是喜欢你不同我见外,将我当做兄弟。”
张如枫缓缓起身,回到原位坐下,沉默一阵,再笑道:“既然玹弟都这样说了,那为兄便不作假了。为兄现在只想以兄长的身份,问玹弟一句,头日的刺客,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玹华也未隐瞒,颔首:“如张兄所想。”
“这幅画像,来的却也及时,我想,三王爷九成是想借令各州县暗寻你的幌子,打探你的踪迹,他未必,会愿意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到京城。你与茶娘前脚刚遇见刺客,被刺客重伤,这画像后脚便到了,所以,不用多猜,便可晓得刺客乃是冲着你来的。京城那边,一定还没有得知你在青州的消息,若不然三王爷也不会耐不住性子,往下面各地方刺史的手里送这画像。”
玹华面无表情的吃着茶:“张兄为何能断定,要我性命的人,是三王爷?张兄去查了那些刺客?”
张如枫轻描淡写道:“你与茶娘伤的那么重,本官自然要让人好好查查了。而这一查,却是为玹弟得到了一件重要证物。”
张如枫说完,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银晃晃的铁疙瘩。
铁疙瘩放在玹华的茶盏边,玹华随便一扫铁疙瘩上的图纹与字迹,便晓得那铁疙瘩,的确是出自清河王府。
“若是为兄没有记错的话,这麒麟军,是三王爷训练的亲兵,与玹弟你身边的暗卫一个性质,平日里,都是见不得人的存在,能劳的动他们出面的,要不是暗查什么事,便是暗杀什么人。如今麒麟军的人出现在青州,还不足以证明,清河王对你有异心么?”张如枫平静说道。
玹华眯眯眼睛,唇角勾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我也万万没想到,他养的麒麟军,竟是用来对付我的。”
“这令牌,是在你们遇刺的现场寻到的,他们都寻你寻到青州来了,你打算,以后如何做?”张如枫小心探问。
玹华清风淡月道:“麒麟军的人,以前从未曾光明正大出现在朕眼前过,他们多是见过朕,朕却不一定见过他们,因着这一点,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的现身来刺杀朕。但他们或许不知道,朕对朕弟弟身边的人,大多过目不忘,碰到他们的第一眼,朕便已然认出他们了。他们既然这样着急找到朕,那朕就如他们所愿,过几日朕会设法传话给京城,告诉他们朕的落脚之处,朕要三皇弟亲自来接朕,朕要看看,他到底还能玩什么鬼把戏。”
“要三王爷来接驾?”张如枫拢紧眉心:“这样也好,清河王爷未必会有那个胆子,让自己的皇兄在自己身边,被自己的人刺杀。更何况,他与皇上在一起,皇上若是有个好歹,他也难逃罪责。没人会这么愚蠢,自己给自己寻麻烦。”
“我在这里的消息,恐是不日就为他所知了,在我的手书不曾抵达京城之前,他们必然会选择提早动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玹华继续倒茶,平心静气的饮着。
张如枫担忧道:“所以,这重歆楼当下已经不安全了。玹弟,不如跟我回府衙。你在府衙之中,至少府衙守卫森严,有人保护你,他们轻易靠近不得你。”
“不,我不能去府衙。我若随你住进府衙,便等同于告知那些人,你已经知晓我身份了。那样对你不利,对我的计划,也不利。”玹华一口反驳,张如枫却好奇问道:“计划?玹弟你说的计划是……”
“三皇弟要动手的事情,我早就有所察觉了。去边关御驾亲征,也是我与宋将军,还有其他几个老臣提前商量好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趁我消失于朝堂期间,让清河王那些党羽,自己浮出水面。原本我的计划是击退了边关敌军后,再做一场受埋伏生死不明的戏,可是我低估了清河王的势力,即便是在边关,他也安插了不少眼线。
边关有几位将军,也是清河王的人,他们趁我一心想要取胜,心思都用在行军打仗之事上时,不顾家国安危,冒充敌军,与自己那些共患难的兄弟,自相残杀。当初是赵德将军,趁着我那队人马还没有全军覆没之前,拼死为我杀出了一条血路,掩护我离开。我彼时重伤在身,只能被马驮着漫无目的的往后撤离,岂料他们一路追杀,从边关,追杀至青州以南的兰城,我命悬一线时,落水辗转来到了青州,再后来,我被乞丐们收留,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
我大难未死,便想着索性将计就计,让他们认为我生死不明,续上之前的那个计划。只是苦了宋将军与赵将军,还有边关那些保卫国家的将士们……若是那些混账肯晚一点动手,我便已然逼着敌国签了议和书了。这靖国,也已然安稳太平了下来。勾结敌军,破坏两国议和,那些混账的债,总有一日,我会好好同他们清算一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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