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婠说，阿婠也喜欢我，阿婠不该有太多顾虑，阿婠想要嫁给我，同我长长久久，给我生一堆皇子公主。”玹华若有其事的郑重道。

莫婠艰难的咬住唇，完了，是她记忆出错了么。

她分明记得，是玹华要她给他生一堆皇子公主的，怎么这会子，变成了是她主动要生的？

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酒水了，喝完酒后她连脸皮都厚了无数倍！

“那、那个玉玺又是怎么回事？”莫婠纠结的伸手指了指床上的物件，那玉玺，该不会也是她自己要的吧！

玹华云清风淡道：“哦，那是你昨夜缠着我，要我册封你为皇后，还寻我要聘礼，我这浑身上下，仅有的值钱东西就是这块玉玺了，所以我就把玉玺给你了。你可是已经受了我的聘礼了，所以这事没得反悔，你记住了么，下次再说你和朕只是朋友关系，朕就立刻下旨册封你，昭告天下你是我赵凌华的女人！”

莫婠呆了，干愣着吸了吸鼻子，一脑子糊涂酱。“还、真是我找你要的？不不不不，我昨晚上喝傻了，这东西我不能要，这是你的……”

刚伸出去的爪子又被玹华给摁回去了，玹华凝重面色严肃威仪道：“朕送出去的聘礼，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阿婠，你的真心，朕昨晚已是全部知晓，朕的真心，你应该早就有所感受，既然你我是两情相悦，那阿婠，你我何不试一试？阿婠，做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想给你一生一世的爱，想照顾你、疼爱你一辈子。阿婠，给朕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可好？”

给阿玹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是啊，既是两情相悦，那躲什么？

一味的不敢承认，不敢靠近，是想再体会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么？

既然离开会那么难受，那又为何，不选择一种让自己不难受、让自己快乐的路走下去呢？

想她莫婠，曾经多么的威风凛凛，叱咤一方。如今却是为情爱两字，失了勇气，失了将军风范，委实没出息了些，倒不如勇敢一回，至少试过了，未来回想起来，方不会觉得遗憾。

哪怕是未来司命星君没了凡间记忆，彻底忘却了她，但至少，在凡间，曾有个欢喜她入骨的凡人玹华出现过。凡人一生生命短暂，莫婠没办法让玹华陪自己永生，没办法阻止玹华变成司命星君，那便只能听天由命，顺天而行，但她纵是留不住玹华，却可选择，留住这一世的深情，把握住这一世浅薄的缘分。

阿玹说的对，他的真心，她早有感受，早有触动，她对他，亦是早便情愫暗生，若非顾及他的身份不同寻常，她早便克制不住她自己，选择与他坦白心声了。是神仙如何，是凡人又如何，她莫婠想要的，从上古至如今，便没有得不到的，即便天规森严，早便规定了神人不可相恋，她亦可为了这么一个心上人，再努力、再逆天一次。最坏的结果，顶多便是失去万年修为，再被贬下凡一次……

但这个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小念头，始终都是基于玹华只是个普通人而言的。

玹华是司命星君这一点，无从更改，更无从阻止些什么。

这一世，她可以对玹华任性，却不能对司命任性。她可以霸占着玹华，却不可以强迫司命爱上自己。

只因过于在乎那些迷茫缥缈的往后，过于在乎未来的司命会怎么想，怎么选择，所以以前的莫婠，才会在面对玹华时，诸多顾虑，诸多退缩。可现在仔细想想，却是她糊涂了。

她顾念着玹华的身份，顾念着未来的司命，却从不曾顾念过，这一世的玹华是怎么想的。

她本能以那位素昧谋面的司命星君大人为重，本能的，为司命着想一切，却忽略了，这一世的玹华也是个有思想，有意识，有七情六欲的人。他是司命的转世，然他的所作所为，却不代表司命，司命的想法做法，亦不能代表他……抛却转世二字，玹华理应得到平等对待。换而言之，在莫婠眼前的这个人，不该是曾经的那个谁，也不该是未来的那个谁，他只是赵玹华，是一国的帝王，亦是与她心意相通，朝夕相处几个月的知心好友……以及，她心悦之人。

所以……

还管什么前生来世，她莫婠最该把握的，是今生今世！

神仙乏味平淡的日子，她过够了，她想余生能有人陪，想余生能与人朝看行云暮看水，她想牵住那双带给她温暖的手，哪怕只有须臾欢喜，不能长长久久，也至少，她曾拥有过。

莫婠躺在玹华怀中，郁郁寡欢的干愣了良久，把一切都想通后，这方嗫嚅着：“是不是，我不管是什么身份，你都愿意许我一世长情？若，我是妖，是无恶不作的魔头，甚至是杀人如麻的怪物……你也还能忍住，不舍弃我么？”

“你若是无恶不作的魔，杀人如麻的怪物，那我怕是也活不到如今。”他回答的真挚情深。

莫婠哽了哽，“那我、若只是个单纯的、不杀人的妖呢？你们凡人不是讲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玹华搂着她，沉默着没出声。

她等了一会儿，有些急了。压着玹华坚硬的胸膛，勉强撑起了半个身子，一脸不满的指认玹华：“看吧看吧！你迟疑了，你怕了！你犹豫了，你定是不喜欢我的，若真喜欢，那即便我是个蛇妖狗妖蛤蟆妖，你也会欢喜我，也会一心一意待我……”

一句话将说完，莫婠余光无意一瞥，却扫见了他床头被褥下，压着的书册露出的湛蓝一角。

“整日都在研究些什么呢，什么书，要压在枕头下日日捧读？”莫婠见书册子就要掉出来了，便好心伸手去拿，想着把东西换个位置放好，可谁晓得抽出来一看，方发现书封皮上潦草的写了三个大字，而这三个大字，正是：异妖录。

“异妖录？”看起来，像是近些年来刚出的书册，只是被人翻阅了太多遍，书册略显陈旧，内页亦是折痕道道。莫婠颇为好奇的把书放在玹华如今的枕边，伸出葱指翻开阅览。书页翻起声在玹华耳畔格外清晰，玹华腾出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默不作声的任莫婠在自己怀里折腾……

入目是一张张凶神恶煞的怪物图案，旁边辅以小字，是为介绍。莫婠若非是看见了边上用朱笔注明的妖怪名称，打死也不敢相信，这画的是妖……

也许是莫婠身份尊贵，素日里接触的人物里，即便是妖，也是修为有成，外形同凡人没两样的妖。且莫婠对妖族一贯的印象，便是妖族无论男妖还是女妖，相貌都生的十分妖冶，男的邪魅，女的艳丽，若是上古妖族那些妖，则特征更加明显些，妖的惊艳，妖的让人叹为观止。

自然，也有些许早就成了神的妖继承了神族一脉的清新儒雅感，生的不妖，却容貌更胜妖。宛若清风明月一般，皓皓当空，令人只远远看着，便煞是赏心悦目。譬如妖界那几位上君，再譬如现在执掌三界六道众妖的妖君。

莫婠见过的妖里，最最丑的，当属昔年她降服的那头九首阴阳怪，不过人家除了脸青了点，还烂了一半，至少还有些人形啊！这里面的妖怪，却是连原形都画的歪歪扭扭，右边对应的人形图，更是丑的没眼看，像极了还未褪毛的猴子，还有上面的介绍，分明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啊！莫婠乍一看，还以为画的是哪座山里没驯化的野兽呢！

“鸭子妖，生的外形像鸭子，却不是鸭子，化作原形，可一飞冲天，喜吃人肉，喜在深山唱歌，喜化为美女，拦路问凡人，自己是否样貌丑，若凡人答丑，则会强迫男子，与之一夜风流，随后百日内，生下有凡人血脉的孩子，把孩子送回凡人家，以此法，来惩罚男人。”

莫婠读完琢磨道：“像鸭子，却不是鸭子，是鸭子妖，却可以一飞冲天。那，不就是会飞的鸭子嘛！说的会不会是大雁？大雁长得确实同鸭子有些像，且大雁会飞，会飞的物种往往的确比不会飞的物种要有灵性，有慧根，还更容易修炼……只是我没听说过，大雁们都这样在意自己的容貌……大雁素来最是淳朴，想来他知道的那只妖，即便是大雁妖，也是难得一见的臭美大雁妖……”

指腹磨了磨书页上的图案：“吃人肉，还会给男人生孩子，报复男人说自己丑？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继续往下看：“若是凡人曰美，那便会以身相许，忠贞男人一世。”

“给男人生孩子当惩罚，这确定不是在报恩？还以身相许，忠贞一世，左右都是要得到人家呗。现在的妖，做事都这么没有下限么？抢男人都抢到凡间来了，况且我看她这画像，也不美啊，瘦骨嶙峋像只公鸡成精了……”

玹华挑挑眉头，静静看莫婠对着那册书聚精会神。莫婠继续翻看着，脸上的迷茫神色更浓了，趴在玹华的身边位置上，手指头摁在书上的狐狸图处，自言自语的纠正道：“谁说狐狸幻化而成的，都是美女了，我以前也见过狐狸精，不过都为妖，样貌是出类拔萃了些，可也不乏貌丑之辈啊，什么见狐仙，可发财，狐狸又不是财神。

更过分的，是狐狸那么狡猾的东西，为何要刻意美化，而树妖为何就丑成了这样，虽然树灵化成人，是没有狐狸那么妖娆，可他在一边标注树妖脑子木讷，性格顽固不化，喜欢固步自封，没什么大成就，还树妖为男天生痴愣，树妖为女便相貌奇丑，这些又是什么意思！把狐狸画的这么漂亮，为什么就把树妖画的这么丑！他这是歧视，严重的种族歧视！”说至最后，莫婠已经有些头顶冒火了。

把书册子提给玹华看，对上玹华那双玩味的、灿若星辰的眸子，莫婠不解问道：“阿玹你平日不看正经书，看这些妖魔鬼怪的记载做什么？这里面记载的有失偏颇，一点儿也不符实！”

“我这是，在研究如何与妖相处。”

“你研究如何与妖相处做什么，这里是人间，你身边又没有妖！”莫婠无奈说完这句话后，却是蓦然被最后一句话给点醒了。

对啊，他身边又没有妖，不该研究这些的……

可如若，她是妖……

那玹华研究如何与妖相处，实则就是在研究，如何与她相处。

而这却也同她证明了，即便她是妖，玹华也没打算放弃她，甚至还在默默努力，想要了解妖，适应妖的生活。

莫婠呆呆的提着书，与玹华四目相对，心底五味杂陈：“阿玹，你这是在……”

玹华将书从她手中接下来，搁置在一边，又一臂环在了她的腰上，将她紧紧收入怀中，如视珍宝的搂着，深情凝重的解释：“阿婠，这便是我给你的答案。你，可满意？”

莫婠怔住。

他续道：“我一早，便怀疑过你的身份，你会法术，不是凡人。我猜过你是妖这个可能，但从始至终，我对你，仅仅只是好奇，好奇是不是所有妖，都像你一样，善良单纯，生的漂亮，脾气还好。好奇阿婠一个妖，为何，却活出了凡人样，会贪美食，会饮美酒，会护内，还会惩恶扬善，是非分明。我不怕你，因为我晓得，阿婠待我最好，我不知道阿婠当初救下我，到底是出自何种目的，但我清楚，在重歆楼这段时日以来，阿婠待我不薄。

我心悦阿婠，如同阿婠心悦我一般，无论阿婠是人是妖，亦或是神是魔，我要的都只是阿婠这个人，我不在乎阿婠到底是否非我族类，我只相信，只要心意相通，只要情深不变，即便是殊途，亦是能同归。阿婠，你可还记得，当初从不周山回来的时候，你同我说过什么？你说：不管这世间，有多少人想让你死，你都要记住，这世上还有我，希望你活着，希望你赵玹华，活下去。你还有我，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轻易认命。这一世，你得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