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破风而去，直冲玹华的面门，玹华昂头，根本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黑气便要伤着玹华时，莫婠倏然一个移形，及时挡在了玹华的身前。玹华只忽然觉得有道强力从自己面前擦过，眼前白影一晃，再定睛，熟悉的人影已经伫立在了自己的眼前……

莫婠一挥袖子，强大的灵泽将那法力给撞散了开，黑衣少年受到反噬，猛地灵力撞进胸口，亦是被逼的呕了一口黑血。

血弄脏胸前衣襟，黑衣少年咬牙切齿的抬眸，不甘心的用袖子一抹唇角血色，开口之声，异常沙哑难听：“又是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三番五次，坏我好事！”

莫婠慵懒抬起眸光，周身仙泽裹得衣裙飞舞，青丝飘摇。冷漠疏离的眼神盯得黑衣少年脊背发凉，莫婠清华高贵的负袖在身后，威仪不容亵渎的启唇，属于上古神的冰冷嗓音夹杂着浅浅回声，落入人耳，激的人不得不肃然起敬：“本座是何方神圣，你没资格知道，倒是你，宵小之辈，也敢屡次三番动本座的人，你是也想魂飞魄散么！”

“呵。”黑衣少年不惧却冷笑，直起脊背，有骨气的道：“诸天九千九百尊神，大到一宫之主，小到行云仙使，你都不在行列，你是谁，本殿也不屑知道。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我告诉你，本殿，你得罪不起！本殿看你周身灵泽混杂，你是魔族中人，是与不是？大魔私自入凡，纠缠我天界神官，哈，你猜本殿现在杀了你们，是不是在替天行道？”

莫婠敛了眉心，魔族中人？他也忒是灵力低微了些吧，莫婠这周身灵泽混杂，是因为莫婠乃是武将，身负杀戮之气，虽是神，但周身灵息的确与魔族，有那么两丝相像。可但凡有些本事的神仙，都应该能看出来，莫婠这周身萦绕的，是古神之力，而非他以为的魔气……

不过，他既然将她莫婠当成魔，那她就顺水推舟，让他这么一直误会下去吧。这样的话，以后行事反而方便了许多。

“替天行道？你也配这四字！废话别多说，此人是我的人，你想动，那就从我手中抢吧！”莫婠随手一招，灵力在掌心化出一柄神剑。

玹华艰难的站起身子，昂头瞧着莫婠的背影，想要阻止莫婠：“阿婠，别……”

没等他话说完，对面那黑衣少年便也提了刀，面露狠色的招呼地上那些被玹华之前打的不成人样的同伙，怂恿道：“都快起来！这是他的同党，王爷有令，谁敢阻拦我们行事，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这四字吩咐下去，那些被打成重伤的杀手又拼命站了起来，各自提起刀，憋着一口气向莫婠拼死砍过来……

“阿婠，小心！”

莫婠被一众小喽啰挡住了去路，碍于神仙之手不可沾染凡人血腥，莫婠只能用剑柄刺退一个杀手，随即抬掌聚集灵力，强行将那些杀手给劈飞了出去，眼前没了阻碍，莫婠提剑上去与那人交手，那人化出了一根银锥法器，格开了莫婠的神剑，莫婠璇步转身，广袖掀清风，剑刃一个回马枪法，银剑没入了那人的右腰。

那人痛的闷哼一声，飞身后退，血肉抽离神剑，顷刻染透腰间衣衫。

不愿缓口气，那人再次飞身朝莫婠一掌打过来，莫婠回身，亦是徒手接住了他的法力，一银一黑两道力激烈碰撞，平地又掀起了一阵强风。风裹着两道力交融时散去的银光流远消逝，莫婠本打算一招将他丢出去的，却奈何手上用力，竟又发现自己灵力不支了……

真是可恶，每次都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拖后腿！难道这才是天罚的真正涵义？

莫婠不敢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慢慢虚亏，剑指一动，神剑直接朝黑衣少年的胸口飞了过去。

黑衣少年一怔，眼中慌乱色一划而过，但转而又立刻腾出一只手，掌心用灵力，强行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某个同伙给扯了过来，再将他的身子往前一挡，一送，神剑瞬间穿透了他的胸口——

莫婠陡然惊住，施法收回神剑，但却已经晚了——

神剑染了凡人血，九天之上立时雷鸣乍起。

莫婠拂袖猛地格开他的灵力，心惊肉跳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定格在那名因她而死的男子身上——

男子死不瞑目的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其身后的黑衣少年，却勾起唇角，一脸奸猾。

“你果然还是神仙……”黑衣少年镇定说道。

莫婠咬紧唇，昂头扫了眼天边一亮一暗的闪电，“你真无耻！”

“兵不厌诈，你的法力是在我之上，但可不是在上苍之上，上苍之怒，我看你如何平息！”

他的话音刚落，九天之上便乍然一个响雷劈落，雷电穿空降下，莫婠下意识连连后退两步。

但……

雷电并未劈向莫婠，而是降在了黑衣少年的脚边。

黑衣少年吓得险些跳起来，狼狈的往后退了又退，“这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你不是神仙，所以才不用受天雷警告？”

莫婠攥紧双手，没忍住笑出声：“苍天有眼，合该劈你！”

“你！”黑衣少年面目狰狞的磨磨牙，少时，却又面色一改，大笑了起来：“蠢！你看看你身后之人！”

身后……莫婠最先想到的，便是玹华是不是出事了，慌促回身，见到玹华时，玹华却还好端端的面容憔悴立在视线里。

不好，上当了！

“阿婠！”玹华瞳孔放大，眸中倒映出了一把长剑的轮廓，一步迈上前，将莫婠抱进怀中，身子一转，用背替莫婠挡下那人的攻击……

莫婠亦是极快的反应过来，顺着玹华的力，又是一转，将玹华再次换了回去……

冰冷的剑形穿进莫婠的身躯，整柄长剑尽数没入了莫婠的身体，刺破了莫婠的心脏……

莫婠觉得背上一阵剧痛，然后便是心破了，难以呼吸的炙热痛感。

接着，那剑融于莫婠的体内，一片一片的碎片，相继划破了莫婠的五脏六腑，莫婠趴在玹华的肩膀上，顿时大口大口的鲜血咽不下去的全流在了玹华的肩膀上……

“阿婠，阿婠！”玹华着急了，紧张了，眼底的害怕恐惧之色，翻涌而上。扶着莫婠的肩，将莫婠从怀中捞出来，一见莫婠唇角的灼目鲜血，眼中霎时潮湿，“阿婠，阿婠！阿婠你怎么样了，阿婠！”

莫婠的样子吓到了他，莫婠感觉到了，他不但声音在抖，捏在自己肩上的双手，也在抖……

身为君王，害怕一次，何其不易。

他眼中的氤氲雾气，也在向她证明着，他在意她，害怕她离去……

“她活不成了，你与她既如此伉俪情深，那我就大发慈悲，将你也送下去，你们就在黄泉路上，再团聚吧！哦不，忘记了，魂飞魄散以后，连黄泉，都没得下！”

又一道灵力向玹华击过来，莫婠咬紧牙关，眸色一变，眼中若有盏盏梨花融碎冰雪，手臂将玹华往身后一带，用尽全力于掌中化出一盏真身梨花，向那道灵力，那抹人影射过去——

梨花撞散了他击过来的灵力，亦是打入那人胸口，将那人的元神，生生从凡人躯壳逼了出来。

梨花威力之大，只消简单一击，便将他险些撞散了一缕魂，他终于体会到了梨花的厉害，晓得不可再恋战了，灰头土脸的一挥袖子，消失遁形了。

把人打跑了，那盏梨花又重新回到了莫婠掌中，融入了莫婠掌心。

“阿婠！”

玹华再抱住莫婠时，莫婠本能的抬起双手，亦是抱住了他，奈何没来得及多说上一句话，莫婠便痛的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阿婠！”

——

莫婠是被玹华给一路抱回重歆楼的，甫一入门，便撞上了结伴正要出门的张如枫与月魄。

两人瞧见一身是血的玹华，又瞧见玹华怀中已然昏迷的重伤女子，双双白了脸，迎上去帮忙搀扶。

“赵公子！小主人！”

“玹弟，阿茶，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如枫搀住了玹华的胳膊，玹华紧搂着莫婠咬牙虚弱出声：“快、去找林渊，快去找林渊！”

他清楚，现在能救莫婠的，只有林渊。

月魄伸手擦了把莫婠脸上的血，急的快要哭出来：“不、不成啊！林公子刚刚才出门！”

“林渊是出门了，但长灯姑娘还在，现在应该就在长紫阁里，与你女儿在一处。”张如枫保持冷静，提议道：“现在寻他二人，还不着急，月魄正好会医术，让她先给你们两个看看，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月魄也赞同点头：“对对对，先治，先治！”手忙脚乱的去给莫婠把脉，“都吐了这么多血了，不晓得还有没有救，我看看！”

玹华皱紧剑眉：“无用的，她的身子，你未必能治！只有林渊，只有林渊或许能让她安然无恙！”

话音刚落，月魄却是手上一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啊——”

“月儿！”张如枫捉住月魄的手，月魄害怕的一头扑进张如枫怀中，手指颤抖的指着玹华怀中，那名被血染红衣衫的女子，白着脸携哭腔吼道：“她、她她、她没脉搏了！”

“什么！”

“可是小主人她，还有呼吸！”

“……”

可怕的不是人死了，而是死了，却还有呼吸。

玹华没好气的喘息着道：“胡说些什么！她只是伤的太重罢了！”抱好莫婠，又打算再往里送。

“玹弟，你要带着茶娘去哪？”张如枫关心问道。

玹华忍着体内的不适，不顾肩上鲜血淋漓，嗓中腥味浓重，哑了声道：“长灯是林渊的侍女，找到她，就有办法找到林渊！只有找到林渊了，阿婠才不会有事。”

……

莫婠身上的血洒了一路，可是吓坏了楼中客人与小厮丫鬟，及楼内的那些姑娘们。

纵然玹华已然挑了僻静的路走，可楼中近日开业，处处都有人在，人多眼杂，重歆楼老板身受重伤的事情，瞒怕是瞒不住的。

况且莫婠都在生死一线了，玹华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抱着莫婠回了长紫阁，刚踏上两层楼梯，恰好长灯迎了上来……

“赵公子？”长灯惊讶，玹华满额大汗的压沉声：“你会法术么？不要让别人进来了，阿婠她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长灯瞪大眼睛，受了重伤？

低头看他怀中人影，确然是伤的不轻！

不敢再耽搁，长灯重重点头，随即抬手施法，在长紫阁四周设下了一层淡淡的结界。

“我已经将长紫阁给罩住了！快回主人房间！”

“嗯！”

疾步将莫婠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玹华小心翼翼把莫婠安置在床上，未及开口，便见长灯已经开始施法给莫婠疗伤了。

青色的灵力注入莫婠体内，长灯仔细检查了一遍，担忧道：“不好，主人的心与五脏六腑，都被利器给刺破了！看样子，是神力所伤，可神力中，却有两丝妖息……你和主人到底是遇见谁了！”

玹华体力不支的坐在了莫婠床边，摇摇头：“我不认识。那人现原形以后，身上穿着青紫色的衣袍，发冠上，好像盘踞了一条蛇。”

长灯收回指尖法术，“这样形容，我也猜不到是谁啊！”

玹华握住了莫婠的一只手：“她，还有救吗！”

长灯神情凝重：“被伤成这样，按理来说，是没救了。”

玹华身子一震，握住莫婠的手，甚是用力。

“怎么会……阿婠，你醒来看看我。阿婠，你别睡啊，你看看我。阿婠，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双手握着莫婠的手，玹华额心抵着莫婠指尖的凉意，眼角潮湿，心如刀割。没有长灯意料中的歇斯底里，痛苦呐喊，只有低头微微哽咽，语气轻柔的浅浅呼唤，似在自责，在祈求，也似在试图唤醒一个沉睡的挚爱之人。

所有的感情，都凝聚在了他眼角的那滴泪上。

长灯沉着脸，鼓了鼓腮，“我说的是，按理来说，是没救了，可是主人不是普通人……你也别着急难过伤心，我的灵力低微没法子唤醒主人，但阿渊可以！阿渊灵力高深，可以救主人的。我现在就设法通知阿渊回来！”

转过身，灵力在掌心聚出了一片树叶，长灯对着树叶轻轻道了句：“阿渊阿渊，神尊受了重伤，你快回来！人命关天啊！”

尔后手一挥，树叶自行随风飘出了小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