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也楚楚可怜的替自家母亲求情:“大人勿怪,我娘亲就是这样,她心里藏不住事的……其实她人很好,心地很善良的。姐姐,你可别怪罪我娘,我替我娘向姐姐和大人道歉!”
索性这等场面,月魄以前也不是不曾遇见过,不急不躁的莞尔一笑,平静从容道:“姑娘多虑了,总是听我家大人提及大娘对他的好,大娘如此关照大人,我感激大娘都来不及呢,又怎会因一句无心之话,就怪罪大娘。况且,大娘说的也对,我的确是重歆楼的花魁,以前流连风月场所,是接触过不少男人。但有一点,我还是要声明的。
我月魄虽少逢变故,不得已才委身青楼楚馆,但昔年做普通姑娘也好,现在做花魁也罢,我月魄,都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我在重歆楼,卖艺不卖身,此乃众人皆知之事。即便我也自知,以我的身份,配不上堂堂刺史大老爷,但我的身子是干净的,心也是干净的。只要大人不嫌弃我,还对月魄有感觉,我可以放弃一切,回到大人的身畔为大人红袖添香,洗手做羹。
我会将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大人。人给大人,心也给大人。纵使,一生都要为人诟病,我亦无悔。”
目光深情的看着张如枫,张如枫呆呆与她四目相对,心弦颤了又颤……
虽明知这些话,是她故意编造出来搪塞旁人的,但他竟然觉得,此生若有一人,能真心实意的将这番话说给他听,该是多好。
对面那大娘瞬间无话可讲了,女孩儿亦是心不在焉的倒了杯茶,抿了口茶水,目中神色,错杂混乱。
大娘沉默了良久后,终于又再满脸堆满假笑的凑上来,“哎呦,大人与姑娘,真是情比金坚。不过……说起来,以大人的身份,便算是娶个妾,也是无妨的。姑娘你身份特殊,这正室娘子,难免……当的不大合适。妾可不论出生,以妾的身份,服侍刺史大人,外面必然也不会有什么非议。至于这正室刺史夫人,还得择个身家清白的,方可门当户对。”
说着,便笑着开始介绍自家女儿:“我这个女儿啊,自小就晓得什么是三从四德,纺织劳作,无所不能,任劳任怨,勤奋好学!而且啊,还绣的一手好花,上次我去街头给女儿算命,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算命先生说,我女儿啊,有官夫人的命,还说我女儿,命中带富贵,旺夫!谁若是娶了她,那必定是官运亨通,未来顺风顺水!
刺史大人,您看……我家孩子年纪正好,长相也算是不错,人品也是十里八乡人人都称赞的好,她还没婚配……不知,此时大人对她,可有什么看法?”
这就开始进入正题了,也不枉月魄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那么多情意连绵的句子。
张如枫佯作平静的给月魄整理肩头青丝,指腹擦过月魄发间编入的星辰花花瓣,轻描淡写道:“本官没什么看法,你若是想让本官在衙门给你物色一个品行不错的女婿人选,本官倒是乐意相助。但你若是想将女儿,许配给本官,那本官只有感谢你的好意,请你收回这个念头了。本官心中已经有人了,本官素来不喜三妻四妾的作风,本官的夫人,只有月儿,也只能是月儿。”
大娘着急:“可她是青楼女子!”
还在发呆中的月魄,倏然手被人抓进了掌心,接着便听男子字字深情的于耳畔缓缓道:“我不在意她的身份,我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只在乎她这个人。我既选定了她,那便会倾尽全力的用一生,去呵护她。”冷漠的目光看向母女两,“还有,烦劳大娘,不要再一口一个青楼女子。
重歆楼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重歆楼了,花魁,也不再是红尘之所的花魁了。她现在同你女儿的身份,没什么区别,无非便是你女儿运气好,有个疼爱她的母亲,而月魄年幼丧父丧母,她的余生,只有我一个人。”
余生,只有他?
月魄惊讶着昂头,视线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容颜上,心里滋味一阵酸楚。
他的话,真是她后来这半生里,听过的最温暖的话……
大抵是清楚了张如枫心意坚定,她的女儿再无机会能横插一脚,如愿当上刺史夫人了,这母女二人后来也未再多争取了,只是面面相觑,脸色阴沉的难看……
至张如枫带着月魄离开,那母女俩也没调整过来心情。
长街上,月魄欢欢喜喜的穿梭于左右店铺摊子间,自木桌上取来一枚凶神恶煞的红脸魔鬼面具,罩在自己旖旎的俏脸上,回头给张如枫看,“你瞧,吓不吓人?”
张如枫温和颔首,“嗯,吓人,有些吓人。不过看久了,便没有害怕的感觉了。”
月魄不解,面具往脸颊边上拨了拨,“为什么?”
张如枫道:“因为,这世间应该没有你这么瘦小的鬼,就算有……杀伤力也不大。是以,便不那么吓人了。”
“瘦小的鬼,也是鬼啊!”月魄拿下面具,低头爱不释手的欣赏:“楼内姐妹们都胆小,吓不着你,却不代表吓不到她们!如枫,付钱!我就要这个面具了!”
张如枫拿她没法子的轻笑笑,从腰间取出一枚碎银子,递给了摊铺老板,“老板,给你银两,这面具我们要了。”
“好嘞!”摊铺老板笑容满面的双手接过银两,再从自己的钱袋里取铜钱:“客官稍等,我给你找零啊。”
翻了良久,还有几个铜钱凑不齐,老板又不好意思的拿着钱,外加一枚青面獠牙的面具,送给张如枫,歉意向他道:“不好意思了这位客官,咱们这做的是小本买卖,今日又刚刚开售,只赚了一点点的银钱,客官给了这么多,找零实在是找不开,不如这样,客官您再带上一个面具,如此这些铜钱便够找您的了,您多买一枚,就当是讨小娘子开心了……”
月魄闻言凑上去瞧,“嗳,这枚我也好喜欢!”
张如枫拿着面具和煦一笑,“既是喜欢,那就如老板所说,再买一枚。”
月魄开心点头,“嗯!”
东西与铜钱收好,张如枫正要带着月魄离开,却听那老板倏然惊讶唤道:“刺史大人!您是刺史大人,对不对?”
月魄一顿,张如枫亦是停住步子,回首再看那摊铺老板:“正是本官,你认识本官?”
摊铺老板又惊又喜的绕过桌子,前来拱手相认:“上次府衙开堂公审,小的有幸得见刺史大人真容,所以今日才能勉强认出刺史大人。哎呦,若早知是刺史大人您,这面具,我便不收钱了!”
“不可。”张如枫凝声打断:“买东西付钱,乃是天经地义。不能因为本官是刺史,那便区别对待,如此本官同收刮民脂民膏,有什么区别。”
摊铺老板激动附和:“是是是,刺史大人公正廉明,我等小民皆是一清二楚。今有幸能卖东西给刺史大人,小民真是受宠若惊啊!”目标落在月魄的身上,摊铺老板好似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大人与月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郎才女貌,当真羡煞旁人。”
月魄又是一僵,张如枫虽惊讶,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慌促之色,对答如流道:“承你吉言,本官,也是这样想的。”
摊铺老板立马又露出了欣喜万分的表情。
月魄分不清状况的眨眨眼,直到张如枫扯着她的手,带她转身离开,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月魄方陡然清醒,一脑门子的雾水,“不是只在那个大娘和她闺女面前装就行了么,怎么方才在那人面前,你也这么说?”
“那个人,与她们母女俩相识。做戏,自要做全套。否则岂不是要露馅了?”张如枫波澜不惊的回答。
月魄傻傻哦了声,“那……你可要完蛋了。”
“怎么说?”
“这青阳街,可是整个青州八卦最多的地方,本姑娘敢预测,今日太阳下山之前,你刺史大人与青楼女子厮混的事情,便会传遍整个青州城,届时流言蜚语肯定铺天盖地的来,你刺史大人的一世清明,可就要被我给玷污了!”
张如枫笑出声:“哈?那,届时只能委屈委屈你了,本官也不想会是这个结局……你还想要什么补偿,尽管道来。”
月魄抿抿唇,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上:“你是不是傻!这事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可你就不一样了啊,你是青州刺史,上任这几年来,向来都是神神秘秘的,百姓们对你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当下好不容易,你肯不藏着掖着了,公然出现在百姓眼前了,可谁想到你现身后的第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竟是关于你与青楼女的绯闻……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万一传到上面什么人耳朵里,恐是对你官途不利……”
张如枫却不当回事的双手背后,神情自然:“那又如何?谁规定,当官便不能有私情了?况且,月魄你记住,你已经不是青楼女子了,你现在是良民,良家女子。别人看扁你,揶揄你的身份无妨,你自己不能看扁你自己。月魄,你不比任何人差,也不比任何人矮一头。”
“你说这话,我是挺感动的……但是我乃重歆楼花魁这一点,是事实,是真相。这城中所有男子,都曾见过我的容颜,我的底细,他们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花魁就是花魁,花楼就是不干净,连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和我们这些人待在一起,有辱斯文么?早知道,我就该去寻个良家姑娘,来配合你演戏,如此也就不会有旁的麻烦,也就不会给你添旁的烦恼了……”
她话说完,张如枫却是沉笑出声,大手自然抓住了月魄的玉手,好声安抚道:“你啊,还记着我以前的话呢?我说的那些话,我现在收回,以前是我肤浅了,现在我并不觉得,接近你是有辱斯文。这场戏,还是必须要你来演才是,旁人,都不适合。”
“是因为,你我时常走得近,比较方便么?”
张如枫挑眉:“也许是。”
月魄瘪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也许吧?”
张如枫温和道:“有你所言的这条原因,但更多的,是直觉告诉我,这个人选,就该是你。”
月魄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花言巧语。既然是自己所选,那后果,也要自己承担。不许以后因为这件事,找我算账,拿我撒气!”
张如枫笑笑:“你觉得,本官是那种人吗?”
月魄别过头,装作赌气:“哼!最好不是!”
张如枫看着月魄那傲娇的傻样,忍俊不禁的感慨摇头。
——
正午时分,莫婠运功已将周身灵息调正的差不多了,几十个时辰的清修,倒让莫婠觉得浑身灵力又充沛了些。
一道银光渗入莫婠额心的梨花花蕊,莫婠深呼一口气,正打算继续进入下个境界修炼灵力,但岂料腰间的玉铃铛倏然铮铮响了起来……
急躁的铃声预示着同心相连的那枚铃铛遇见了危险,莫婠陡然睁开眼,压下周身灵力,低眸一瞧腰边,那串铃铛上泛着浅浅的紫色,紫色代表的是玹华,青色代表的才是林渊,而莫婠自个儿,则是红色。此时此刻的紫光只能证明玹华有危险……
他不在重歆楼?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顾不得再多想,莫婠拂袖一扫,瞬间挪移至了有玹华气息的地方。
而入目之景,正是一条莫婠没来过的偏僻巷子,放眼望去,只见几名黑衣人零零散散的倒在地上,唯有一名目光犀利的黑衣少年,还在浑身散发着黑气,提剑与玹华纠缠不休。
强大的内力震得平地一阵又一阵风起,狂风扫落叶,黑衣少年蓦然一掌击在玹华的胸口,玹华踉跄后退,单手提着一把锋利银剑,猝然一口血喷出来,脸瞬间苍白如纸。
原本按着玹华的功力,对付这些小家伙还是很轻而易举的,纵是寡不敌众,也不至于会被伤成这样,之所以有了现在这个状况,完全是因为,那黑衣少年被人附体了,且看他出的招数,显然是抱着不弄死玹华不罢休的决心来的……
玹华究竟是犯了什么太岁,竟招惹了这么一个祖宗没完没了的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玹华拄着长剑,虚弱半跪下来,捂着胸口唇若霜白。而那黑衣少年目中闪烁着紫光,恨恨的盯着玹华,默默抬手,一团黑气蓄在掌心,意欲朝玹华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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