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本就是她咎由自取,他满心满眼的凝视着她,同她诉说心中真情时,她却只会瞻前顾后,害怕他成了司命,会忘记自己。害怕他晓得在人间历劫时,她的出现,乱了他的姻缘,会怪罪她。更害怕,自己这一动心,便彻底覆水难收……
她本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可偏偏在这件事上,她偶尔清明,偶尔,却又糊涂。
她不敢认了心中对玹华的感情,所以才会总让他等。而终有这一日,他不等了,她却又伤怀了。
人啊,总是要事情发生了,才能学会珍惜,可一切,却又都晚了。
没有被逼入绝境,就永远尝不到,失去有多痛苦。
莫婠突然有些明白了,当年林渊亲眼所见扶桑与她的小弟子琴瑟和鸣时,为何会徒手掰断了一把神剑,将自己的掌心,伤的见肉见骨了。
因为心痛的感觉,比所有皮外伤都清晰,都剧烈。
掌心之痛,即便痛彻筋骨,也未必能压得住心上痛。
“姑姑……”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爹爹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啊?”丫头天真烂漫的问。
莫婠口不对心的不承认,“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他和谁在一起。他和谁在一起,都好……”
小丫头摸摸莫婠的头发,“姑姑,爹爹总是去找她。”
莫婠心跳又一紧,头皮略微发麻,“许是你爹爹,喜欢和她说话。”
丫头摇摇头:“可是丫头不喜欢她,丫头喜欢姑姑,丫头害怕她的眼神。姑姑,昨日我爹爹和她说话的时候,我偷听了,爹爹说,要带她回京城……”
莫婠陡然一怔,离去的步伐,亦是顿了下来。
带她回京城?果然,一切都是早便下定了决心。
那她莫婠算什么?算一个笑话么?分明早就心有答案,可为何,还要屡屡试探?
是因为看着自己被他耍得团团转,很开心么?
呵,司命啊司命,和你这人相处,不但破财,还伤感情。
她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当真。
昂起头,莫婠红了眼眶,想要努力把那股热流,憋回去。
“姑姑,你怎么了?”
“姑姑眼睛进沙子了,有些疼。”
丫头懂事的凑过去,“那丫头给你吹吹……”
“别。吹吹更疼。”
小丫头委屈瘪嘴,“丫头想要姑姑不疼,不要姑姑更疼。”
莫婠昂头缓了良久,方再恢复原色,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喜怒形于色,“没事了,姑姑不疼了,姑姑带你去找好东西吃,等过一段时日,你和你爹爹启程回家了,就吃不到咱们这里的糕点了。”
“姑姑,丫头不想走,丫头也不想让爹爹走了。”
“傻丫头,人总是要回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的。”
“那姑姑,不能和丫头,还有爹爹一个地方吗?”
“姑姑与丫头的家,相距千里。此生有缘得见一面,已是不易。余生路长,未必会再见。”
“这样说丫头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看缘分吧,有缘,自会相见。”
——
楼中人烟散去后,万家灯火徐徐燃起。莫婠让春雪将小丫头带回长紫阁先歇息,自个儿则独自前往清静场所赏月……
月如钩,悬于九天,星辰寥落,可夺月辉。
“小主人。”见莫婠未睡,还一人站在阴冷处看月亮,劳累了一日的七娘关切走过去,温和问道:“天暗了,夜色浓了,小主人你该回去休息了。瞧你这心事重重的样子,是遇见什么难事了么?”
莫婠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月亮,摇头道:“没事,心有些烦,想出来透透气而已。七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七娘摇摇扇子低沉道:“方才将今日的流水算了一遍,也还不错,至少比以前正常情况时,多赚了三千两。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着半年,便能将之前咱们亏损的那些银两给赚回来了。”
莫婠颔首:“那是好事。”
“既是好事,小主人为何,还是开心不起来?小主人不是最关心重歆楼开张的情况么,如今结果甚好,小主人理应欢喜。到底是什么事,让小主人,这样难受?”
莫婠回首:“难受?我看起来,很难受么?”
七娘叹息道:“看起来,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七娘我能感受到,小主人心情沮丧,又一直都是对着月亮。望月之人,不是在思念,便是在伤心难过。七娘我,也是从少女时期走过来的,七娘斗胆猜测,小主人是因为赵玹华,才这么伤心的对不对?”
莫婠沉默了良久,倏然,又凝望月色笑出声,“既然说到这件事上,七娘,你可否告诉我,当日为何要让人推无心下水?你想杀了无心?”
七娘亦笑:“杀她?小主人觉得,我舍得么?小主人以为,我七娘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么?”
“那为何,那般做?”
“因为小主人,因为你。”七娘冷下面色,从容不迫的缓缓道:“自从赵玹华来了重歆楼,七娘我,是亲眼目睹着小主人对赵玹华,越陷越深。七娘本不是冷血之人,曾也想过,就算赵玹华有了女儿,曾经有过女人,只要他肯浪子回头,一心一意对小主人,七娘是愿意祝福你们两个的。可是谁承想,他竟然又与无心,纠缠不清。他们二人时常私下相见,在七娘我的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我瞧着他左拥右抱,瞧着他将你玩弄于鼓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我又怕,你盲目信任他,我同你说破道明,你仍旧心不死,最后被他伤害的透彻,后悔莫及。故而,我便想让你,自己慢慢看清现实,慢慢从这段感情中,抽身出来。我设计让春雪冬月推无心下水,也是提前便确定了赵玹华会在场。我清楚只要赵玹华在,无心便一定不会有事,他会去救无心,无心顶多会惊吓过度,绝不会有性命之危。而与此同时,我又设计让你亲眼瞧见这一幕,为的,便是让你对他二人的亲近关系,有所怀疑。”
“所以,七娘你让人推无心下水,并非是要害她,而是只为设计玹华。”莫婠头疼的揉揉额,“其实七娘大可不必如此冒险,该知道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无非是显露早晚之别罢了。”
七娘不放心的问莫婠,“那,小主人现在,已经看清了么?”
莫婠牵强抿唇一笑,一拂广袖,端重自持,“自是看清了,也想明白了。其实从未糊涂过,只是,暂时还有些放不下。”
“七娘打小,就跟着主子,见过你外祖家,风光无限的时候,也亲眼见到了,一个家族的衰落、的灭亡。你母亲,我的主子,在我还未醒事的时候,便孤身一人带着我一路逃亡,四处流浪。那时候,她也还是个少年,刚刚经历过满门被灭之苦,失去双亲之痛,又要为了保命,带上我这个拖油瓶,辗转来到青州。你母亲不幸,却又是幸运的。不久,我们遇见了重歆楼以前的老板,老板见我二人乃是可塑之才,便悉心培养她,护她周全,给她半生偏爱。
多年后,老板因病去世,你母亲,成了重歆楼的继承人。假若她愿意认命,或许也能在重歆楼,平平淡淡,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只可惜,你母亲不愿认命,她执意要去为全家洗清冤屈,执意,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后来虽说往事都真相大白了,你母亲也摆脱了罪臣之女的身份,重复本家荣耀,让帝王,恢复了父母之死后尊荣,然,谁也没料到,你母亲后来竟会遇见那个负心汉。你母亲,是因情而死,所以我也怕极了你会步你母亲的后尘。
你可知,你母亲一脉,个个都是痴情之人。你外祖母的母亲,是因夫君薄情而悬梁自尽的。你外祖母,当年你外祖父获罪,太皇帝一封圣旨,要灭你外祖父的族,本来你外祖母不在灭族范围之内的,可你外祖母与你外祖父夫妻情深,在你外祖父死于她亲哥哥手下人的兵刃时,也承受不住,拔剑自刎了。你娘,更是因为那个负心汉的辜负,十几年来,郁结于心,加之生你之时元气大伤,苦熬十多年,终是也撒手人寰了。
七娘多怕你,会与她们一样,不得善终……七娘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七娘不会纵容你在感情上,继续为人所伤的。小主人,听七娘一句劝,趁着尚未覆水难收,及时放下吧。这人间的情爱,一旦沾染,非死即伤。”
莫婠僵着脖子,昂头呆呆看月亮,良久,方温和轻道:“我知道了,我会有分寸的。七娘,让春雪冬月不要再去监视阿玹了,这并非我们重歆楼的待客之道。”
七娘低头,捏着扇子犹豫多时:“也好,既然小主人已经决心放下了,那七娘便也没必要防着什么了。”
莫婠阖目,沉默半晌,“明日,去准备些贺礼,把无心的卖身契,也还给她。说到底也是我们重歆楼的人,送出去时,至少要有所表示。”
“送出去?小主人的意思是?”
“她跟了玹华,玹华不会亏待她的。”
七娘惊了惊,“他莫不是,真有心要带她走?”
莫婠佯作释怀道:“这样,诚然是最好的结局。吩咐下去,明日开始,五日为期,我要闭关,任何人不得干扰,一日三餐,无需再往我那送了。”
“闭、闭关?”七娘瞪大眼睛,莫婠点头:“是,闭关修炼,研习功法,我这几日身子不甚好,只能先自己运功疗养一下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是怕我运功时分心,走火入魔,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这样一解释,七娘瞬间就明白了,“啊,我懂了,懂了。小主人且请安心休养,七娘我一定会替你守住这里的。”
——
莫婠要闭关的消息是在第二日才为玹华所知的,彼时玹华拿上了一对刚打磨好的天云烟玉环,行到莫婠的房间门口,欲要进去,却被一左一右的侍女给突然挡了下来。
“赵公子止步,小主人有令,自今日起闭关,五日为期,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她的住处,以免惊扰到她。”
玹华拿着东西僵在了门外,“阿婠要闭关?我怎么不知道?”
冬月别过头嘁了一声,兀自低语道:“小主人的事情,你当然不知道,你一门心思都在别人那里,如何顾得上我家小主人……”
话音虽低,可这般近的距离,玹华又怎会听不见……
玹华身子一顿,面色亦是沉了下来。
春雪见状赶忙扯了扯冬月的袖子:“冬月,胡说些什么呢!”
转而又与玹华笑着赔礼:“她胡说的,赵公子不要在意。小主人闭关修炼的消息,我们也是昨儿深夜才得知的,许是小主人闭关闭的急,所以没有通知其他人,赵公子见谅,劳烦赵公子,先暂且多等候几日吧。”
“闭关闭的这样着急,她可是出了什么事?”玹华忧心忡忡的问道,春雪冬月相视一眼,春雪摇头:“奴婢们不知,主子的事情,奴婢们如何晓得……还望赵公子不要再多问了,不要为难我们。”
玹华不放心的拿着木盒子,犹豫着道:“她从不会招呼不打一声,就不见任何人,肯定是出事了。”抱着一丝希望请求春雪冬月:“阿婠她近来可有什么反常之处,亦或是,哪里不甚舒适?可是心情不好,或是体虚困乏?”
春雪依旧面不改色的摇头:“奴婢们不近身侍奉主子,奴婢们只是听主子调遣,有事的时候,按吩咐办事,无事的时候,便远离长紫阁。”
春雪这话,分明是在敷衍他,他又如何听不出来。
“我进去看看!”他无奈之下,只好打算闯。
春雪冬月立时提高警惕,身子往房门口一挡,各自拔了腰间匕首,意欲向他动手。
“赵公子!小主人再三吩咐,闭关之时,不可有吵闹声,以免扰她运功,害她走火入魔。赵公子这样硬闯,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是想害我家主子真气逆流,暴毙而亡么?我家主子可是您的救命恩人,赵公子,可不要忘恩负义才好!”
冬月接上春雪的话,握紧手中匕首,冲动道:“我家主子闭关,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害我家主子受伤,我家主子又怎会伤势反复无常!”
“冬月!”春雪敛眉斥责,“你多言了!”
冬月不甘心的跺脚:“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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