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婠反应强烈，玹华又赶紧解释道：“只是他们以为罢了，我这辈子，仅有一个皇后，那就是你，阿婠。”

玹华要娶白茶娘做皇后，可文武百官，又坚定玹华要娶白茶娘妹妹为皇后……太狗血了。

莫婠瞬间便能想象出，一场姐妹争夫的大戏！

莫婠这表情，却让玹华有所怀疑了，“阿婠，你怎么了？怎么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莫婠抬袖擦擦额角，回转过神来：“没怎么，就是、挺意外的。丞相之女，身份尊贵，却也配得上你。放眼举国，的确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皇后。”

“阿婠。”玹华执起莫婠的手，目光真诚的承诺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皇帝与平民，没有什么身份之差，我心悦你，是发自肺腑，想娶你，亦是真心实意。”

心悦她……想娶她……

莫婠浑身要竖汗毛了，一个激灵把手从玹华掌中抽出来，“你今日，果然有问题！”

他何时这样胆大了，就连对她表明心意，都如此稳重自持，脸不红，心不乱跳。

“你别挡我道，我还要去见贵客呢！”莫婠红了脸，想要离开玹华。

可玹华却及时捞住了她的手，温声细语的道了句：“不过是一群别有用心的纨绔子弟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喜欢！”

“啊？去哪？”莫婠来不及多问，人就已经被玹华给扯出了长桥，扯出了园子……

——

后苑竹林小园内，莫婠被带到了一片挂满彩灯铜铃，写满诗词的清净天地内，临水有花灯已燃，枝头铃动，坠着的那条红绸带上，墨痕描落一行诗，诗曰：秀木引凤栖，佳人月中来。红绸带下，还有一只金色铜铃，铜铃上雕刻的，乃是一女子从天而降，救下一名衣衫凌乱的男人……

铜铃虽小，但却可将小人儿，雕刻的栩栩如生。

莫婠顿时心存好奇，偏头疑惑看了眼玹华，“你又在雕这些小玩意？”

放眼整个重歆楼，能有如此雅兴的，仅他一人。

玹华柔和道：“再看看前面的。”

莫婠抿了抿唇，怀揣着不解，继续向前走，向前看。

第二只铜铃下，坠着的是：皎皎佳人，明灭星河。

尾部的铃铛上，雕着一男一女，秉烛习字，男子端坐案前，女子俯身，亲自手把手教男子习字。

这场景，好是眼熟。

莫婠再向前看，素手捏住红绸带，带上字迹，端正却不失洒脱：“青州雨贵，新桃日暖。”

铃铛上，是女子握着一柄油纸伞，为男子遮雨。

第四条，“宜室宜家，宜长宜久。”

下面，竟是多了个小女孩……看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春花秋月，皆不如，佳人一笑。”

明月下，楼阁上，女子害怕的撞入男人怀中，男人双手顿在半空，不知所措。

“玉骨定情，美目如画，两两相望，一世缘起。”

一世缘起？莫婠看见掌中那只小铃铛上，雕着一男一女隔扇相望的轮廓，立时便忆起了当初，她送玹华凤骨诛煞扇时的情景……彼时，她与他隔扇相望，他与她，无意相吻，昔日种种，还历历在目……难道，他雕的，都是自己与他相识相知的情景？

莫婠后知后觉的小跑上前，果然，一字字，一句句，一幕幕，都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回忆。

他背着她，走在长道上，她巧笑嫣然，他温润尔雅。

夜晚中的梨花似雪，他站在她身后，深情相望。

天雷降下，她以身护住他，受尽雷刑，白衣染血。

星夜相守，萤火漫天，荷花绽放，她醉醺醺的躺在他怀中，他满脸疼惜，温柔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喜煞幻境，她身披嫁衣，出面抢亲，紧紧握着玹华的手，与他共饮一盏诛心……

往事如潮，涌上灵识，泛上心头。

莫婠想不到，他竟会用这种方式，来记录他们曾经的过往……从相识到相知，短短两三月，却似三四年。

“这是……你雕的？雕了这么多，一定耗费了很多时间吧？”莫婠不敢相信的昂头看着那一条条暗红绸带，抬手接住一枚精致小金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法子，记录往事……”

“值得铭记的往事，自然要用更精致的办法保存。”玹华负袖行到莫婠背后，轻轻开口，真诚道歉道：“那晚，是我不该同你开玩笑，我……没算到，你会那样在意我，更没想到，你会为了救我，遭功法反噬，被伤成那个模样。阿婠，可不可以，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不会再同你开那样的玩笑了。这满院风铃，我做了三个日夜，便是为了给阿婠道歉……阿婠，世间桃花流水，三千无尽，我所求，无非是一个你罢了。”

“所求，无非是一个我罢了？”莫婠呆呆咬唇，内心纠结道：“可你我，并非一个世界的人。”

“那又如何。”抓住莫婠的手，玹华平静道：“世间众生，不过都是生活在一片天地的生灵而已，你是，我是，你我同沐一片斜阳，同迎一缕夏风，同立一方土地，并无不是一个世界之说。我还牵着你的手，你还站在我身边，你我之间，不会有鸿沟的。”

莫婠沉寂多年的心，这会子跳的十分欢快，咬紧下唇，莫婠迟疑良久：“但是阿玹，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总会知道的。”玹华暗暗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些，放眼看向重重花灯，轻叹着感慨：“有时候，身份并不是很重要。懦弱的人，才会以身份当借口，轻言放弃。朕不需要，朕相信朕，护得住你。”

“阿玹。”她出声，犹豫着提示他：“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你我的身份……注定，没有多大的几率，能够有好结果。阿玹，若有一日，你不是你了，你会后悔的。”

“若真有那么一日，阿婠，那我们又为何，不尽量把握住当下呢？”

“可世间有什么苦，比得到了又失去，更让人痛彻心扉呢？”

玹华一怔，沉默了半晌。“阿婠，我总觉得，你对我，有太多顾虑。”

莫婠摇了摇头，“你现在还不懂。”

玹华敛眉争取道：“给我机会，我便会懂。”

莫婠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拂广袖，灵力顿时燃起了满院花灯。

“你瞧见了吗？你还不懂么？阿玹，你我相处这样久，你就没有怀疑过，我的来历么？”

玹华见状，却格外平静：“来历？阿婠，你想告诉我，你是妖？还是鬼？”

莫婠语塞。

玹华弯唇一笑，“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有诸多猜测。譬如阿婠为何常年，身子没有体温，譬如阿婠，为何会法术。譬如阿婠，缘何总会出现在我的模糊记忆里，再譬如阿婠，当初明明已经被泡的身子浮肿，全无气息了，为何突然间，又苏醒了。七娘之前说过，她从不知你会武功，更不知你会什么玄门之法，你回到青州后，本是对重歆楼难以接受，可死了一回，却开始埋头于重歆楼的改造中。还有……”

他迈近莫婠，附她耳边，慢吞吞的道：“你身上这青痕，像是……尸斑。”

温热的吐息催的莫婠一阵心底发毛，尸斑？他他他、他竟然看见了。

急着往后退了一大步，莫婠吞了口口水：“你！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玹华敛了唇角弧度，大手搭在了莫婠肩头，忽略莫婠的问题，继续说下去：“可后来，我又觉得，这些根本不重要。当初你救我的原因不重要，你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阿婠，是我的阿婠。我相信上天安排你我相见，是让我珍惜你的，而不是，让我忌惮你，防备你，伤害你……”

此般真情的告白，莫婠倒也触之心动了。悄然捂住跳的激烈的心，莫婠低头，没勇气再看他，“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这人，实则也没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我小肚鸡肠，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我的心性，与你这一国之君，只能做朋友，只适合，做互不干涉的两个人。”

“阿婠……”

莫婠怕自己再听下去，会真的控制不住，抬手赶紧阻止道：“你别说了，我、我累了，想要回去歇着了！”

“婠婠……”

“别跟过来！”莫婠丢人的转身就逃，唯恐再被他给拦回去，照他这个穷追猛攻，她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就把他移情别恋的事情，以及他前世乃是司命星君，此生只为下凡历劫一事给忘干净了……

玹华哽住，僵在原地，对着莫婠落荒而逃的背影，出神了良久。

“啧啧啧，这么美好的场景，她却没受住，就这样跑了。”早躲在暗处偷瞧的林渊忍不住现身说教：“你这样，不成的，别看她素日里明白，看事透彻，可谈情说爱一事，她是当真头次接触。她没有经验，更不晓得如何回应你，才是对两人都好，她更怕，现在一时陷进去了，以后再想抽身，便难了。一个女子，表面有多强大，内心，便有多脆弱，你的甜言蜜语，于她而言，却是想碰，又不敢碰的刺果。”

玹华一惊，讶然回身，看向从桃花树后走出的林渊，呆了片刻，心境复又沉重了下来，“我便这样，让她没有安全感么？她对我，放不下来心，她不敢接受我，哪怕，我试了这么多次。”

林渊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成功，以后还试么？”

“当然。我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