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垒甩甩袖子负在身后,将始末润色了一遍再说出来:“当日我与我家大人偶然与白老板相识,后又因一些事,隐瞒身份,暂住在白老板重歆楼的别苑里。疫病四起的时候,我与我家大人亲眼所见,重歆楼为给城中百姓寻找治病良方,所付出了多少代价。为了帮城中百姓缓解病情,楼中的月魄姑娘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常给生病的人扎针,手都磨出血泡了。为了寻找那生长在深山的灵药,白老板与赵公子九死一生才将药材寻全。
赵公子还为了试药,险些把自己毒死。当日官府在城中分发治瘟疫的汤药,所需的药材,一应都是重歆楼花钱买的。城中九家药店,草药都被重歆楼给买光了。寒老板啊寒老板,你所状告的重歆楼,可是救了整个青州城的大恩人,你现在还耍一些心机手段来污蔑人家,你这样,当心真会遭雷劈!”
“我、我……”跪在地上的玉面公子语塞了,咬牙沉默了一阵,续又不甘心的坚持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你们可别被她们这些伎俩给蒙骗了!”
张如枫冷眼看他:“眼之所见,何来蒙骗。分明就是你自己,居心不良,扰乱官府秩序,存心污蔑重歆楼。”
玉面公子的心思被张如枫一言戳破,诚惶诚恐了片刻,摇头不接受事实:“不!不大人,你们这是在存心包庇,存心包庇罪犯!包庇重歆楼!草民不服,草民要上诉,草民要告你为官不正!”
一句话却把上官垒给逗笑了,少年郎无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上诉?你难道不知,刺史大人便是整个青州府,最大的官么?”
寒意捏紧拳头:“我去京城上诉!请京中的大人为草民做主!”
上官垒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得意道:“你又错了,咱们大人是皇帝陛下御笔亲批,亲自调来青州上任的刺史,按照我朝律法,由皇帝陛下亲自指派的官员,若牵扯什么案件,唯有皇帝陛下才有权利御审定罪,普通的官员,就算比我们大人官大品阶高,也是没那个资格动我们大人分毫的。你去京中告状,那些大人们是不会受理搭理你的。
不过……我来告诉你一条,你啊,现在就写血状,动身赶赴京城,去皇宫门口,拦路告御状。如此,你就能把咱们大人告到皇帝陛下面前了,若真是冤了你,上头自会处置咱家大人,若查出你所状告之事不属实,那你可就完蛋了。御前告假状,冲撞帝王,还以下犯上污蔑上官,啧啧啧,这可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本师爷方才粗略掐指一算,你的九族,至少也有一百多人。你啊,现在赶紧回去准备好一百多副棺材,免得圣旨下达的太快,你九族枉死,死后无地容尸啊!”
“你!”玉面公子瞬间便认怂了,脸上那愤怒之色也渐而被惶恐所取代,暗暗捏着拳,泄气的垂首老实跪在地上。
莫婠静静听着两人的唇枪舌战,摇头兀自呢喃了一句:“绝,太绝了,真不愧是做师爷的!嘴巴就是毒!”
莫婠原以为寒意吃了个哑巴亏,现下会知难而退,乖乖让这件事了结,免得再生更多麻烦,难以明哲保身。
可她万万没想到,此事,却还不算完……
跪在黄衣姑娘身边的芳菲馆老鸨突然昂头,又义正言辞的指着莫婠高声恨恨道:“大人,奴家还要状告重歆楼,窝藏朝廷逃犯!”
“朝廷逃犯?”莫婠一震。
“朝廷逃犯……”张如枫亦是眸色一寒,搭在桌案上的那只手蓦然握住。
上官垒抽了抽唇角,浅浅在他家大人耳后嘀咕了一句:“她说的,是哪个逃犯?”
张如枫寒着脸没说话,修长的五指握住惊堂木,冷静自持的凝视莫婠,清冷启唇:“何来的逃犯?”
莫婠暗中攥紧广袖的袖口,面上还保持着纹风不动的神情,临危不惧道:“我不知道这位夫人所言何意,更不知道,我重歆楼,何来逃犯!”
浓妆艳抹的老鸨讥笑道:“白老板可真是自欺欺人,您手下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来历不明,身份不清不楚。重歆楼里,连臭乞丐都有,多个逃犯,又有何怪?”正色再朝张如枫磕了个头,“刺史大人,奴家状告白老板窝藏六年前,曾被先皇下令处斩,却越狱而逃的逃犯,重歆楼花魁月魄!”
“月魄?”张如枫手上一抖。
莫婠亦是凝重了面色,微微皱眉,目光抬起,落于满脸晦暗,不发一言的张如枫,与瞠目结舌不明状况的上官师爷身上。
上官垒咬唇想了想,趁其大人不备,给了莫婠一个眼神,悄然退下公堂,从后堂溜了出去……
——
七娘与玹华等人还在重歆楼内静候着外面的消息,然好不容易等到了派去偷窥情况的小厮回来,没想到他后面还带了个官府的衙役。
“七娘。”小厮向七娘行礼,七娘握着扇子警惕的看他身后人:“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带了个官爷回来……”
官差闻言也敬重的向七娘拱手:“七娘掌柜!我是奉上官师爷之命,前来给掌柜传句话的。”
七娘听见了上官师爷这个称呼,下意识的安心了几分:“原来是上官师爷的人,官爷请讲!”
官差郑重道:“芳菲馆的老鸨,状告白老板窝藏六年前越狱的朝廷逃犯。上官师爷让我告知您,尽快想好如何向刺史大人交代。如今芳菲馆也是铁了心要针对重歆楼,针对白老板,不将白老板送进去,芳菲馆怕是不会放手。他只能尽量给你们拖延时间,顶多两刻钟,府衙的人便要来带人,去堂前对质了。上官师爷的意思是……能交代,则交代,不能交代,便另取妙计,只是若今日不能交代,恐怕白老板暂时还不能回来,但府衙有他照应着,白老板不会有事的。”
“六年前,逃犯……”七娘一踉跄,神魂大乱的轻吟道:“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七娘身后白着脸的月魄也顿时头脑一浑,眼一翻,倒了下去。
“月魄姐姐!”
“月魄!”
衙役传完这句话,便即刻动身又离开了。
月魄被人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掐人中掐了良久,才将她给唤回神。
终于赶上一场好热闹的林渊这会子全无半点担忧之意,反而还抱胸没良心的研究了起来,“逃犯,朝廷逃犯竟然会是月魄……嗳月魄,你一年轻弱女子,怎就成了朝廷钦犯了?你犯什么事了?”
月魄只揪着袖子轻轻哽咽哭泣,没顾得上回他的话。
七娘长长叹息着道:“原以为六年了,都隔了这么久了,便不会再有事了。都从京城逃到青州来了,怎么这身份,到底还是没能瞒得住!”
长灯跟着无心将百花厅的事情善完后,将楼中的姑娘伙计们打发回了各自的住处,这才也寻来了月魄的房间。
无心看了眼月魄满脸泪痕的颓败样,出言安抚:“好了,别哭了,没事的,我们总能护得住你的。”
月魄听罢却更伤心了:“怎么护啊都这样了,还把小主人也给赔进去了,都是我,我不好,我该死,我当年就不该死里逃生,遇见主人,就不该跟着七娘前来青州,落脚重歆楼。是我害了大家,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
七娘烦躁的摇着扇子,想了想,“实在不行,先躲吧!我们重歆楼有几处密室,你先去藏一藏,外面的我帮你挡着,正好,我过去也可同小主人做个伴。他们没搜着人,便不能确定是不是逃犯,届时没有证据,官府也不能久关我们的,顶多十天半个月,我与小主人就回来了。”
“这一点可行么?万一……那这样做,月魄以后岂不是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于旁人眼前了,那她,岂不是要暗无天日的过一辈子。”无心担心的握住了七娘手臂,祈求道:“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七娘沉声道:“有。”
月魄昂头,抽噎声一顿。
七娘道:“现在就给她收拾东西,送她出青州,从此往后,再不回来,寻个偏僻地,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啊?”月魄脸一拉,哭的更凄惨了。
无心轻轻呢喃:“这也是个办法,只是,能走得掉么?”
七娘睿智道:“方才你没听见官兵传话么?上官师爷让我们,若不能交代,便另取妙计。这个另取妙计,是为何意还不明显么?上官师爷既然这样说了,肯定已经向下打点了下去,趁着衙门拘人的官差还没来,快快快,无心你赶紧帮月魄收拾衣物,带上钱财,找辆马车送她出城!”
“那你与小主人呢?”月魄擦着眼泪不放心,七娘放下扇子沉沉道:“没事,没找到人,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再说咱们在衙门里不是有人嘛,没事的,顶多关上半个月,咱们就回来了。当务之急是你快走,你出城了,便安全了,张公子应该不会做的这么绝,再命人前去捉拿你。”
上前执起了月魄的手,紧紧握住,七娘万分不舍道:“孩子啊,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过个平平淡淡的日子就是了,没有七娘在,没有你的这些姐妹在,你凡事,可勿要再任性了,外面不比自己家,外面的人,也不如自家人亲近,与人交往,须得防备谨慎着些……别的不多说了,你把你攒下的金银珠宝,全部都带上,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快走,快走吧!”
把月魄的手交给了无心,“心儿,送月魄出城,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回来!”
无心点点头:“好。”握紧月魄,“月儿,你别怕,我带你走!”
月魄咬唇哼唧着哭,便要被无心拉出门时,倏然又猛地甩开了无心的手,跑着扑到七娘腿边跪下,“我不走,不走了!我不逃了,我不想做逃犯了。重歆楼是我的家,我早就把楼中姐妹与七娘当成家人了,我不走,我往哪里走啊!外面那么大,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害怕。”
嚎啕大哭的搂着七娘双腿,抽噎着道:“躲躲藏藏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不想不见天日的过一辈子,不想再离开我的家,与亲人分离,更不想让小主人与七娘为我的事而受苦受罪,我不走,我去官府,我让张如枫判我斩首,我已经多活了六年了,六年时光,七娘和重歆楼给了我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这些我放不下。我不走,不走了,死也不走了!”
“孩子啊!”七娘也红了眼,难受道:“可你不走,就得把命赔进去,你还年轻,还不能死。听话,走吧,快走吧!”七娘用力想要推开月魄,可月魄却死死搂着七娘,坚决不放手,大哭着反驳道:“我不怕死,我不想走,不想走了!七娘——”
“孩子,听话啊。”
听着一屋子的哭声伤怀话,玹华瞥见无心也在偷偷抹着眼泪,不远处的长灯瞧着瞧着,也傻乎乎的抱着林渊的胳膊放声哭了出来,将林渊给惊得满头雾水。
紧紧眉心,玹华心绪沉重的开了尊口:“所以,月魄到底为何成了逃犯,六年前,她才十几岁,怎会成了朝廷钦犯?”
七娘感伤的实话回答:“月儿是无辜的,月儿的爹娘,也是无辜的。六年前,镇守荥水的尹将军带兵叛乱,先皇震怒,镇压了动乱后便下旨追责,要捉拿所有与尹将军来往密切的人,月儿的爹娘,昔日曾给尹将军治过伤,又因着尹将军感激她父母曾多次将自己从鬼门关内拉回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故而便对她一家,客气非常,隔三差五便差人去请她爹娘过府小叙。
东窗事发的时候,上头追查到了她爹娘的头上,恰巧前来着手办理此案的大人,与她爹有怨,于是便将她一家都给关进了大牢,后来帝王因被尹将军之事再次触怒,便一道圣谕传下去,将所有与将军府有牵连的人,不分有罪无罪,是否无辜,全部都给压往了断头台。
这丫头彼时还小,上断头台的时候逢上了我家主人白夫人,是以我家主人便设法将这孩子从刽子手的刀下,抢了过去。我家主人怜悯这孩子命苦,又一身好本领,聪明乖巧,就传信给我,让我去京城接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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