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本就是副死人躯壳,先前又遭了雷劈,她的法力暂且不能维系这身躯的平衡体温,是以当下这会子已冷的像个冰块子,他这样抱着她,没有觉得她身体冰冷渗人,便已是好胆量了。
“是凉。”他依旧抱着她,听她说了这话,反而还下意识将她的腰箍紧了些,“虽然不知阿茶现在的身子为何冰凉彻骨,但我相信总有一日,阿茶的身子会暖起来的……”
“暖起来……”若要暖起来,那她就得舍了这幅躯壳,以自己的本相现身……
轻轻往他怀中靠了些,她听见他胸口内的那颗心,在砰砰跳跃,“若是一辈子都暖不起来呢?”
“不会一辈子暖不起来的,有我在,我会想法子治好你。”
“阿玹。”
“嗯?”
“若我身患绝症,时日不多,你回京城后,会忆起我么?”
“绝症?”他一哽,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玉指,“不会。”
莫婠咂舌:“啊?”
他搂着她的那只臂膀愈发有力,一字一句,真诚坚定的道:“若你真得了绝症,我就带你回京城。京城良医多,总有法子治好你的。”
“若是治不好呢?”
他犹豫了一下:“治不好……那我就陪着你,走完剩下的那段时日。”忍了忍:“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也希望你活着,一如,你曾那样希望我活着。”
莫婠心一松,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说他不会抛下她。
忧的是,她以后打算诈死脱身的计划,恐是要泡汤了。
“我……现在没有体温,都说鬼也没有体温。万一,我已经死了,万一……”
她还要开口试探他,可他却凝声打断道:“我不怕鬼,我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我只怕所珍惜之人消失不见,只怕在意之人,离我远去。阿茶,你便是妖物,我也认了!”
“妖物?你就不能把我往好的方面想了!”莫婠不畅快的嘀咕了一声,她的声音虽小,但玹华耳力不差,还是能听得见的。
无奈一笑,玹华沉沉承诺:“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将你奉若神明,阿茶,别想太多。”
莫婠鼓鼓腮,推开他的胸膛离开他的怀抱,“哪里是我想太多,想太多的分明是你才对。好了别多絮叨了,咱们去捉虾吧,再晚就赶不上做晚饭了。晚上我想吃虾仁面,你会做么?”
见莫婠已经潇洒的转身先走了,玹华也赶着追了上去,“以前没做过,不过可以尝试一下。”
“你每次说尝试,最后都能做的极好。上次你给我挽头发,也挽的格外好看。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第一次给女子挽头发了……你以前是不是也给旁的姑娘挽过头发,有了经验,才能挽的那样好看?”
“我以前、没有,谁敢让我挽头发,除非是脑袋不想要了。”
“那你为什么突发奇想给我挽?”
“……因为那是你,阿茶,不是别人。”
阔步向前的莫婠脚下一顿,僵了一阵,倏然回首,双眸盈盈似水的凝望着他。
半晌,莫婠抿唇莞尔一笑,浅浅开口,温和纠正道:“以后,不许叫我阿茶了。”
他好奇:“嗯?不叫阿茶,那叫什么?”
莫婠黛眉一挑,“白茶娘这个名字,容别人唤唤便是了。我有个小字,为婠,不是婉约的婉,是婠妠婀娜的婠。你若是不识此字,回去我写给你看。”
他凝了思绪,努力回忆一番,“婠妠婀娜,是左边一个女,右边一个官,那个婠对不对?”
莫婠点头:“嗯,不错,连这么生僻的字都认识,阿玹最近有进步!”
他心情大好的勾了唇,静了静,唤她:“婠婠。”
初次听他唤自己婠婠,莫婠尚有些不习惯,总觉得他叫自己的名字,不似别人叫的那么正常,有股子,很亲昵的韵味夹杂其中。
“嗯。”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他。
他上前去与莫婠肩并肩,“婠婠的名字,真好听。”
“是吧,我也觉得好听。”
“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以前和你又不熟。”
“现在熟了?”
“嗯,差不多九分熟了。”
“为何是九分熟,不是十分熟?”
“还有一分,尚欠些火候。”
“……”
——
入夜,月魄无趣的趴在自己院中的花栏杆上昂头赏月,长灯拿着一盘子莲花糕点去与她分享,瞧她赏月赏的心不在焉,便轻声问道:“月魄姐姐在想什么呢?这月亮上有什么东西么?你都看傻了。”
月魄听见长灯的声音,回神扭头瞥了她一眼,托腮继续犯惆怅:“月亮上没东西,我发呆,是因为我在想张如枫他们有没有顺利抵达原州,那案子办起来可还棘手,都去了两三日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更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长灯把莲花糕点送到月魄眼前,“拿一个尝尝,很好吃的。”
月魄不忍拒绝她一番好意,便掂了一枚品尝。
长灯捧着糕点盘子好笑道:“才去了两三日而已,说不准现在刚刚到地方呢。官府的大人出行,队伍一般来说,都走的比较慢。他们没有音讯,应该是他们现在正忙着,如枫哥哥还没腾出空闲递消息回来。他们是去查案,查案不是买东西,随买随回。他们去了还要与当地的官府周旋,跨州办案,甚有难度的,至少也得五六天,七八天才能回来吧……月魄姐姐,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如枫哥哥么,如枫哥哥在的时候你总嫌弃他,现在如枫哥哥走了,你怎么又想了啊!”
月魄噎了一口糕点昧着良心反驳道:“我哪里是想他啊!我只是担心、担心谢家的那桩案子!”
瞧着月魄口是心非的样子,长灯低头偷笑了一声:“你担心谢家的案子?我才不信呢,你与谢家又不熟,干嘛要担心人家的案子。你分明就是担心如枫哥哥,你还不承认。”
月魄红着脸嘴硬狡辩:“他是谁啊我干嘛要担心他!没有的事儿,你想多了,绝对想多了!我巴不得一辈子都见不到他呢,省得他每日麻烦我!”
“哦!”长灯装作理解的点头,故意道:“原来月魄姐姐真的嫌如枫哥哥麻烦了,怪不得如枫哥哥三天前伤口出血,都是自个儿咬着牙包扎的……”
“什么!”月魄霎时激动了,一把抓住长灯的胳膊,急不可耐的追问道:“你说他伤口出血了?他怎么出血了!为什么不叫我去给他看看,他伤势严不严重?他的伤口在肩膀与前胸,他还有一只胳膊不能随意动弹,他一个人怎么包扎伤口啊!这个笨蛋,真是一点儿也不听我的话!我嘱咐了几千遍了,有事就寻我,我来帮他看,可他就是不听!”
长灯瞧见月魄急了,挑挑眉笑道:“还说呢,伤口怎么会出血,不还是因为月魄姐姐你!”
“我?”
长灯轻声慢语的解释道:“当日月魄姐姐在街头施药,给那些身染瘟疫的百姓诊脉,有个轻浮的公子不是抓了月魄姐姐的胳膊,对月魄姐姐言语不敬了么?那时候正巧被如枫哥哥给撞上了,如枫哥哥为了不让你担心受牵扯,便将那混蛋公子给扯去了偏僻处,两人打了一架。
如枫哥哥虽然将那浪荡公子给揍得鼻青脸肿了,可自己也因强行运功,扯开了将将愈合的伤口,如枫哥哥那日回来,肩头衣衫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我本是要去告诉你的,但如枫哥哥却说,总是麻烦你,你会讨厌他的,他说你那几日为了城中百姓已经很是劳心劳神了,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就去折腾你。”
“小事?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他身上的旧伤可是都未曾痊愈呢!伤口裂开出血,若是不严重倒还好,若是严重,可是会死人的!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去找他!”月魄转身便要走,长灯端着糕点盘子赶紧拦上去:“月魄姐姐你忘记了么,如枫哥哥已经不在汀柳阁了,你现在去什么地方找他啊!”
“不在汀柳阁。”月魄步子一顿,陡然神醒,痴痴呢喃了一句:“对啊,他都走了,走了三日了……我又能去什么地方再寻他呢。”
“准确来讲,是两天六个时辰,还没到三日呢!”长灯掂起一块点心,兀自品尝着:“月魄姐姐,你既然这么在意如枫哥哥,为什么如枫哥哥在的时候,你从不肯给他好脸色呢?我家神、咳二主人说,如枫哥哥这一走,恐怕再回来,就不会继续住在重歆楼了。届时就算咱们想见,也未必能够见得着他……如枫哥哥走的时候,月魄姐姐连句像样的体己话都不曾同他说过,但凡月魄姐姐你争气些,如枫哥哥定会快马加鞭的提前回来几日。”
月魄脸红的心虚别过头,“体己话?我们很熟么?为什么要说体己话?况且我与他的关系,还没好到你想象的那个地步……”
长灯抿唇偷笑:“这些话别人或许信,但我是绝对不信!我能看出来,月魄姐姐虽然嘴头上总是嫌弃如枫哥哥,可心底,却是总会不由自主的关心如枫哥哥,就像是,你明明常嚷嚷不想再给如枫哥哥熬药了,但每隔三日,还是会掐着时辰,去把如枫哥哥的汤药准备好。你明明每次去给如枫哥哥换药,都会骂骂咧咧,然每次换药之时,你还是会刻意放轻手上动作,生怕弄疼了他。”
“我、我这是医者仁心!”月魄脸红着狡辩。
长灯噎下一块糕点,“你就自欺欺人吧。月魄姐,其实如枫哥哥也挺在意你的。这楼子里的姑娘数不胜数,他从不与旁的姑娘多说一句话,更不受旁的姑娘送去的礼物。他从始至终,只会同你讲话时面带笑意,眸中有清风明月。月魄姐姐,人生难得一真心人,你还是要珍惜才好,免得有一日失去了,才晓得后悔,才晓得心痛如割。”
月魄睨了她一眼,嘟嘴嘀咕道:“瞧你说的头头是道,就像是你经历过一样……嗳,长灯妹妹,你以前可有喜欢过什么男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没有比林渊公子,更俊朗,更好看?”
长灯倏然僵住,目光呆滞的抬起,凝视月魄——
以前,可有喜欢过什么男人?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怎样的人……大约,比现在更温润如玉,比现在更恣意潇洒——
万丈红尘中那一双温暖的小手,俊逸小少年拼命护着她时,眼角的那一滴泪……她记了数十万年。
隔世的前生,她曾和他说,她等着他。
她的阿渊,怕是一生都未悟透这句话的意思。
她曾赐他神识通明,七窍顿开之力,让他小小年岁,便已思想成熟,如同及冠男子。
他从军后,她其实也常去看望他。
只是神人有别,她不愿让自己成为阻挡他修成正果的业障。
他心中有思念她的执念,她一清二楚。
然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都说木族之神一生薄情,对情爱一事,开窍的晚。一生能动一次心,何其艰难。
可幸而她遇见了他,幸而他幼时,曾在她的树荫下,抚着她的树干悄悄说了句:树儿,你快快变成人吧,我长大了娶你,让你做我媳妇。
少时一句天真话,却从此扰了她本该平静无澜的一生。
战场上染血的盔甲,那把握在他手,十年如一日的锋利长剑,沙场风大,磨去了他眼眸里的万千星光……历历都在她目。
上古时期神族稀少,适逢天妖魔三界不甚太平,八荒战乱四起,九州生灵涂炭,妖魔两界居心叵测,屡屡欲要反上九重天,祖神下令,接引妖魔人三族有仙根,悟性高之生灵入神界,以充神族。
他又怎知,他的仙缘源于她,是她斩断了自己的半截神根,送进了他的身躯。
也是她,央了凤祖麾下最得力的神族将军莫婠,提携照顾他。
她虽是上古扶桑神,可她生来柔弱,在三界,也唯能起个镇压邪煞的作用。
且她本为妖身,即便化神,也难以给他一片光明前途。
好在向来与她交好的莫婠将军愿意送她一个顺水人情,将他从祖神的手里,要到了自己麾下做副将……后来那些年,亦是善待照拂他。
她是从何时成了他的师尊的,她已然记得不大清了。
只记得,做他师尊的那些年里,她过的很开心,瑶池莲丛谈心,昆仑云州赏月。
他喜欢趁她不注意,偷偷摸一把她的银发,他还送了她一串星星做的项链,说是,以后有了那串项链伴着她,就如同他,时刻都随在她的身边,为她照亮前行的路……
后来的后来,她还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是她亲手,把剑插进了他的胸膛。
剑偏一寸,却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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