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促的撑起身子，唇离开了她的朱唇，玹华意乱的翻身于一边坐了起来，低着头，脸颊发烧的支吾求原谅：“阿、阿茶……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若生气……便骂我吧。”

莫婠皱皱眉头，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整整衣衫，扭头看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是个受委屈的小孩子。

她知他也是遭了人家暗算，属实无辜。

抿了抿余留着淡淡桃花香的两片薄唇，莫婠大度的沉着声道：“我、没生气……你下次、注意些。要是同……旁的女子也这样，人家会、会误会你的。”

话说完，她觉得她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

“旁的人……”玹华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不在焉的低语了一句：“怎还会有旁的人。”

莫婠耳力好，即便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他所轻吟的那些字句，还是一字不漏的皆入了莫婠的耳中……

莫婠悄然侧首看他，心里头，说不出到底是何滋味。

其实，同他相处的这段时日，她又何尝不曾对他生出过好感。

只是她莫婠向来脑子最清醒，如今的阿玹，只不过是司命星君的一个转世。

他终有回天的那一日，且神仙历劫，回去是否还会记得在凡间的经历，都还难说。

那便意味着，司命星君归位后，有极大的可能，会忘记白茶娘，会忘记……现在的她……

听林渊说，司命星君是九曜星宫中最清心寡欲，且古板老套的神仙，他那样的神仙，即便动心，也会为那些温柔可人，娴静美好的神女动心……

她莫婠这种久经沙场，不拘小节的粗鲁女子，届时司命不讨厌她，便已是万幸了。

想到此处，莫婠脸上多添了好几缕疲惫之色。

玹华在她身畔平静了良久，张开手掌，里面那朵皎白似雪的梨花还在温柔绽放着。

莫婠换了个姿势，抱膝而坐，心神云游九霄云外半晌，忽觉云髻被人碰了下——

皎白柔美的梨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簪入了她的发间，云鬟雾鬓上，似一点冰雪绽放，更衬的面容白皙的姑娘冰清玉洁，纯净娴美。

莫婠痴痴昂头看他，目光深邃，眼神呆滞。

他顿了顿，倏尔弯唇，冲她柔柔一笑，抬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被她的傻模样给迷得，神魂颠倒……

——

九重天，青年战神正拿着一沓银票心情大好的从云海宫方向往自己家合善宫赶。

流云滚滚游弋在他的衣摆下，路边两树桃花如火如荼，往来宫女端着茶具果盘远远便朝他欠身行礼，青袍子的仙官跟在他身后，风入广袖，掀若流云。

仙官负袖，不大放心的沉吟道：“就为了赢长清大神几千两银票，你就对司命下黑手……他可是何时招惹过你？你这样坑害他，当心莫婠大神回来找你寻仇。”

子梨上神无耻的抖着手中银票，喜滋滋道：“哎呀，你胡说些什么呢！我这怎么就叫下黑手了呢？我这分明就是在帮他啊！你想啊，司命他在凡间，与莫婠大神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日夜相陪的，铁定是日久生情了。

但是他到了凡间，又的确嘴笨得很，连表个白都不会，整日就同莫婠大神打哑谜，莫婠前辈她好歹是个姑娘，会害羞。如果我们不助他捅破这层窗户纸，不知道他还要拖个多少年呢！我方才是见他的确忍得辛苦，所以就好心帮了他一把。本神我这叫做好事，积德行善呢！”

青衣仙官犹豫：“话虽是这样说不错，可这个法子，会不会无耻了些？司命星君他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干过这么厚脸皮的事情。”

“男人么，脸皮不厚娶不到媳妇！”子梨上神将银两塞进袖子里，感慨道：“说来，我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将莫婠前辈和司命星君牵在一处呢？司命星君往日在天界倒是能说会道，巧言善辩的很，这次下凡，总算是有个降得住他的人了。司命啊司命，你还不抵下凡历情劫算了！”

“天帝陛下曾说过，司命星君命中的姻缘，只有他自个儿能掌控。司命星君是掌世间万千众生命格的正神，这种事情做多了，他自个儿的命格，就都不受任何人控制了……似姻缘宫的姻缘大神与姻缘神君，他们司姻缘，却命中无姻缘，可说是命中无姻缘，却是姻缘女神君与姻缘大神两情相悦。可见，这神的命运，向来都是多变的。司命星君命中与任何人都无缘，可若是真撞上了，或许命格，也就更改了，这都是说不定的。”

“那司命的命，会不会已经因莫婠前辈而更变了？”

青衣仙官儒雅道：“莫婠前辈是不是司命星君的命中人说不准，但是莫婠前辈的出现，的确令司命星君的运势有所好转。上神请看……”

青衣仙官指向正南方，子梨上神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南斗六星为首的那颗星，紫光耀目。

“早年天帝陛下察觉到天府宫的命星星色晦暗，日渐消沉，恐天府宫再过几年会有大难，司命星君再过几万年，将有大劫临头，所以天帝陛下为了替司命星君化解这场大劫，便借着天道指引的幌子，提前令司命星君下凡历劫了。

奈何这样做，虽是有一半化解大劫的机会，但也有一半的风险在。天帝陛下刻意将司命星君的几重劫数都提在了最近几年，连天雷，都拨了好几重，意图循序渐进，偷梁换柱，让这些劫难顶一顶后来的大劫，再不济，也可消一消后来大劫的凶戾。然成效么，上神也都是清楚的。陛下拨下去的那几次天雷，都被司命星君给躲过去了，前一阵子的死劫，还是整个九曜宫众星君联手给他稳住劫难，帮他渡的，这才让他经历了一回九死一生。

可即便是这样做了，司命府天府宫的命星，还是未见明显起色。天帝陛下正在为此事焦头烂额的时候，恰恰冒出了莫婠大神那一茬，自从莫婠大神下凡后，司命星君的命星，就色泽日益明亮，就连天府宫的命格星盘，都灵泽格外的浓郁，天帝陛下说，这世上有劫，便也有解。或许莫婠大神便是司命星君穷途末路上的那个解。

莫婠大神是上古神，比上神你还资历老的上古神，上古神身上，都是负有天恩的，说不定司命星君的劫，终会被这场天恩所解。便如上神你所言，这两位若是真的彼此生了情愫，他们若真可喜结连理，那这定是桩极好的姻缘。”

青衣仙官说到此处，不禁再次心生诸多感慨：“说来也许真的就是天意，混斗宫的那位莫婠大神，自打奉诏从人间回来后，就一直避在一十六重天不出，九重天的神仙泰半都不晓得天界还有这号神仙，平日里也几乎从不在他人眼前露面，就连天界仅有上神品阶之上的神仙方能参加的神宴，她也没来过几次。

处事最低调，办事最稳妥，上一回子小仙见着她，还是在天后娘娘的寿宴上，那次还是天帝陛下连下了三道请帖，末了又补了份正儿八经的玉旨，寿宴之日遣了六名仙官去强逼着，才把她从混斗宫中弄出来。这么一个连天帝见着都费劲的神仙，怎么偏偏就与司命星君撞上了，还下凡，与司命星君……朝夕相处，举止亲密。”

子梨上神吊儿郎当道：“你还年轻，不晓得有些时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啧啧两声：“司命这下，是真的碰见贵人了。天府宫命星亮了，此劫，九成有法可解！对了，这样说的话，本神还是得暗中多帮帮他们，让他们在人间能多有机会，培养培养感情。届时回天，他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上神还是要谨慎为好，这件事现下还是天界机密，不可泄露于他人。天府宫于天界至关重要，天府宫的秘密，上神与小仙，都得暂且烂在肚子里。不可告知任何人，连莫婠大神，都须得暂时隐瞒。”

子梨上神甩甩袖子得意道：“本神看起来像是不懂天界规矩的人吗？你放心，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青衣仙官哽住：“小仙所忧心的，并非是怕上神你对莫婠大神泄密……小仙想说的是，莫婠大神是上古神，资历老，难免性子也不好，你没缘由的撮合她们，弄不好，会让大神认为你是在戏耍她……天帝陛下可是说了，论上古那一众女神仙中，谁最记仇，堪堪当属莫婠大人啊！”

“你放心！”子梨上神胸有成竹的拍拍胸脯，“你家上神我办事从不露痕迹，莫婠前辈下凡又封了一身法力，只余两三分护身用。以她现在的灵力，发现不了我的！”

然话音未落，倏然一道灵光在子梨上神身上一晃，一眨眼，那个前一刻还在洋洋得意的白衣上神，这会子却是消失不见了……

青衣仙官惊了一下，慌促的四下寻人，“上神！上神？子梨上神你哪去了？”

脚下忽一声哀嚎，“哎呀！清月！你踩着本神了！”

清月仙官一个激动，连连往后退了两大步。

定睛一看足下滚滚云烟里，正躺着一枝洁白如雪的梨花……

那梨花还在骂骂唧唧：“怎么回事，本神怎么变回原形了！怎么回事，是哪个天杀的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