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婠不禁唏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继续端详了棋盘少时,“想不到阿玹的棋艺如此高超。可惜我那位朋友眼下不在青州,若不然的话,我定拉着你去寻他复仇!不仅要让他把赢我的那些东西都给吐出来,还要让他输的连裤子都没得穿!让他总是仗着自己的棋艺比我好,仗着自己比我多下了不少年棋颇有经验,就隔三差五的来欺负我!”
玹华眉眼含笑的问道:“你的棋艺,就是你这位朋友教的?”
莫婠可劲点头:“是啊!除了他,也没别人会教我这些……”
她自回天后就避人避的紧,生怕再沾染上了三界的俗事,她那混斗宫往日里除了帝君与凤凰神,子梨上神与长清大神会时常造访之外,旁的没人敢无故登门。千百年来瞧不见一张生面孔,而常来往的这四位大神,又都是大忙人,除了子梨上神以外,其他三位都是坐不到一个时辰便走了。
子梨上神与她一样是个武将,虽说比她见多识广些,有文化些,颇能拽文些,可却也是个不着调的家伙,干啥啥不行,蹭吃蹭喝倒是头一份,平日里不央着她教授自己些上古灵术便已是万幸了,更遑论是陪她下棋,给她指点这些高智慧的迷津了。
而对于下棋一事,唯有林渊,方能算是个有心得。
她第一次接触这些,是在十几万年前了,但奈何那会子她还要带兵打仗,即便后来四海升平,无仗可打,镇守在人间有了闲暇,她也要日日去校场练兵,对于这等静心凝神的小玩意,她便是感兴趣,也没那个余力。直到回天养老之后,她才有时间,腾出空闲来钻研这些。只可惜,她撞上了个不靠谱的老师。
林渊那家伙自己的棋艺都没能弄明白,就来教她下棋,这听着就是一件非常玄乎其玄的事情。
可惜,她终究还是信了林渊的邪。
“既然他教的,你听不懂,不如以后就由我来教你下棋。”他从容收拾着棋盘内的棋子,将黑白二色分放于各自的小罐子里,“我会尽量讲的通俗些,简单些,尽力让你弄明白这棋盘内的种种玄机。”
莫婠欣喜的直起腰身:“你教我啊!那好啊,你棋艺那么高超,一定比那个家伙教的好多了!只是我这个学生有些笨,你到时候切莫要嫌弃我。”
他轻笑出声:“你教我习字的时候,都没有嫌弃我笨,我又怎会嫌弃你……”
“你那是天资聪颖,什么东西教一遍就记住了,读几通就能滚瓜烂熟。我与你不一样,我脑子木讷,除了打架之外,学什么都比旁人慢上好几倍。”莫婠扯了扯袖子嘟囔:“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我生就是棵树,本来就是木头脑袋,天性使然,非是我自己不好学。”
“是棵树?”他眸底涟华轻漾。
是树妖么?
亦或是,树仙?
莫婠一惊,忽然察觉到了自己说漏嘴了,眼前这个人可不是天上的司命,他现在是人间的凡人了,他才不记得他自己原也是与她身份相同的存在。
悚然捂住嘴,莫婠哽了哽,半晌,方心虚的干笑解释:“啊比喻、比喻!”
他朗笑出声,摇摇头。
还真是个木头脑袋。
莫婠平静了一下心情,帮他捡着棋盘上的棋子,“啊对了,我昨日便有件事想问你,但却忘记了。”
“嗯?何事?”
莫婠轻轻询问:“昨日你同我说起柳老爷的家族史……你怎么将那些事,摸索的这般清楚?”
他挑眉:“原是此事。”一把黑棋子放进棋盒,“因为他家曾是皇商,我家也是经商的,我父亲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举家迁往青州城的时候,我还很小,不过后来有一年,他奉旨回京办事,正好与我父亲碰了面,我父亲将他请回家中,设宴款待,席间我原本与他碰过面,但许是时隔多年,他现在见了我,已认不出来我了。他的家族史,也是我父亲同我讲的。
他家本是代代出贤臣,往上数三代,都是朝中文采飞扬的重臣。后来到他爹那一代,他爹遵从他祖父的意愿,弃文从商,虽不入仕,却仍旧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父亲病重的那年,先皇刚登基,为了给他父亲冲喜,先皇赐了他父亲官衔,赐了他家天下第一皇商的匾额。可惜他父亲仍没有躲过那一劫。他父亲仙逝后,他将自家在京城的所有店铺,都献给了先皇,只带着手头的积蓄,携妻儿兄弟扶棺回了青州。”
“竟是如此。”莫婠托着下巴,依旧感慨的叹了句:“钱财这个东西,凡人真正能够放下的,太少。他能遵从父命放弃京城的大好前途,真乃孝子也!”
拾起最后一枚棋子,玹华看了眼她,“他父亲之所以一定要让他远离京城,回老家安顿,实则是牵扯到了一桩宫廷秘闻。”
莫婠眨眨眼睛,提起兴趣:“宫廷秘闻?”
玹华平静颔首:“多年前,太皇帝还在位的时候,花甲之年,迎娶了临国的一位公主为妃,不久,还有了孩子。”
莫婠如遭晴空霹雳:“啥?花甲之年,都老了,还能有孩子?”
太皇帝厉害啊!
玹华轻轻一嗯,“不过太皇帝并未打算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太皇帝膝下子嗣亦是单薄,除了先皇,其他的不是病秧子,便是早夭,还有残了腿的……而当时先皇还正值少年,尚未及冠,先皇幼年丧母,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帮手,在宫中势单力薄。为了不让这个拥有两国血脉的孩子危及先皇的皇位与靖国的江山,太皇帝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命柳老爷的父亲,悄然在进贡后宫的布匹里,下了一种能令妇人滑胎的药。
他父亲亲手将那些布匹浸泡在药水中三天三夜,后捞起来整理完好,送给了那个皇妃。那位皇妃闻见布匹有清香,便更是欢喜的很,当即便让人做了衣物,穿在了身上。于是半个月后,那位皇妃滑胎了。”
莫婠听的一阵惋惜:“造孽啊!”
“那位皇子没保住,皇妃也因用药过重,死在了血泊里。太皇帝虽对外说皇妃乃是滑胎血崩而亡,但柳老爷的父亲却是心里一直过不了这个坎,自认为是亲手害了人,罪孽深重,所以死前逼着子孙发誓,尔后再不为宫中办差,再不沾染这些作孽事。”
莫婠明白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柳家老太爷会在临终留下那样的遗嘱,原是想让子孙摆脱这些污秽事……不过,不对啊,我记得谢小姐说过,柳家夫妇无儿无女,可你刚才怎么说,他是携妻儿同往青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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