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完，唇畔笑意未减：“阿茶聪明。我家确不是普通的富商之家，也确实和朝廷有牵连，但我家却不是当官的。阿茶，你既然这么好奇我的身份，为何不直接问我，或许，我愿意同你坦诚相待呢？”

莫婠拒绝道：“我不要！万一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万一你家是什么了不得的高门大户，以后我同你接触，你万一觉得我是在觊觎你的家产才接近你的该怎么办！我希望同你坦诚相待，但我并不希望，你我之间除了真挚的友谊之外，还夹了些旁的利益关系。我白茶娘，同人来往只看人品，只看是否心性相投，不看你到底是何身份！你是乞丐，我能养你一辈子，你是王侯将相，我也不觊觎你的权利地位，金银钱财。”

更何况神仙下凡历劫，身份素来都是最不重要的一条。

说他是乞丐，她信。

说他是大官，她也可以信。

就算说他是皇帝老儿，她也觉得没什么可稀奇的。

毕竟在她莫婠这里，贫穷富贵，皆无区别。他都只是他，他都只是和自己相谈甚欢的那个人。

就算不是神仙，就算她现在是个普通凡人，她也依旧会这么想。

玹华欣慰的呼了口气，“朕、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安静了一会儿：“不过，你对我的身份没兴趣，我却对你的身份，颇为好奇……阿茶，你父亲没死，对不对？你父亲，在京城。”

莫婠一怔，想要编由头搪塞他，但……突然又觉得无甚必要了，她不能总是忽悠他，好歹他是真心当自己是朋友的……

莫婠点点头：“嗯，没死，在京城，活得好好的。不过，我倒希望他死了，丧父总比父亲不肯认，要好听。”

“阿茶可还记得我说过，你若肯去京城，我会庇护你，会给你你想要的？”他心疼这个小姑娘，温和道：“我，可以让他认下你，可以还你一个干净身份。”

莫婠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人家都有妻有女了，我干嘛还要去破坏人家的家庭。他不要，我还不想回去呢，他那一大家子居心叵测，心狠手辣的人，我回去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还是在青州好，有七娘和月魄，还有重歆楼一大家子陪着，我还需要什么亲爹。”

想想若是当初白茶娘也能似她一样，想的这么开，也不至于小小年岁便香消玉殒了。

玹华虽不知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但听她现下的语气已有释怀之感，便也不强迫，“也好。若是有一日你改变心意了，告诉我，我会给你讨回公道。”

莫婠惬意的把玩着他肩头的一绺发，用发梢扫他的脸颊，笑着逗他：“你都不晓得我那个爹到底是谁，能不能动，就敢许下这个承诺，扬言给我讨公道？”

他温言细语的反问：“哦？这世上还有我不能动的人？”

莫婠柔声同他打趣：“这句话，夸张了啊！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儿，想动谁就动谁啊！”

“嗯，我若是皇帝的话，就把你偷回宫中，做妃子。”他有心调戏她。

她却不吃这一套，顺着他的话也开玩笑：“啧啧，只是妃子啊？那可不成，我白茶娘只能做大，不能为小。至少，也得是个皇后！”

他的脚下，下意识的一顿。

此话入耳，他却红了脸。

“那，就给你做皇后。”

“可我生来小气，眼里容不得沙子，我若做皇后，后宫可是容不下旁的妃子美人的，那你这个皇帝，就要过吃斋念佛的生活了！”

“那，就许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莫婠也怔住了，他方才，说了什么？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是同她说的？

心跳莫名加快了无数倍，莫婠搂着他的脖子，呆呆看着他，脸颊不由自主的也染了红意。

时隔多少年了，这种局促感终又体会了一番，可既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心猿意马的将手从他脖子前收回，默默搭在了他的肩头。

莫婠牵强的笑了笑：“咳咳，等你什么时候当了皇帝，再做这种美梦吧！”

他低头，亦是被自己方才的那句话给惊住了。

不过，回想起来，却又抿唇一笑：“好，等我当了皇帝，你可不要食言，一定要记得，做我的皇后。”

莫婠将红透了的容颜贴在了他的背上，掩饰着心神动荡，囫囵道：“你快走吧，别做白日梦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吃晚饭了……”

等他做皇帝了，她莫婠早就遁形无影了……

一句玩笑话罢了，想来他也不曾当真。

就算当真了，又何妨……她下凡只是为了讨好司命星君补小说册子，可没说过会为了一本书……出卖自己的色相啊！

再说，阿玹改日了却尘缘回天归位了，也未必，会再看得上她。

她绝对不能让司命星君白占一世便宜！

——

回到重歆楼，七娘带着两名小丫鬟恰在前院安排事情，见玹华背着莫婠走了进去，便也动身去迎：“还以为你们晚上要在那边用过晚饭再回来呢！怎么现在这会子就打道回府了？莫不是他们偌大的柳家抠门抠到连救命恩人的一顿晚饭都不愿管的地步了？”

来到玹华的跟前，又眯眯眼睛打量二人：“我说赵公子，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我家小主人虽是花楼的老板，但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这样……对我家小主人的名誉怕是不好。”

莫婠听七娘都这般开口了，拍拍玹华的肩：“背了我一路，累了吧？先放我下来吧。”

玹华轻轻嗯了声，小心翼翼的将莫婠放在地上，一把又握住了莫婠的手臂，扶住她以防她跌倒。

“七娘你误会阿玹了，我是回来路上摔了一跤，腿摔破皮了，脚也崴了，没法走路才赖着阿玹背我回来的。”莫婠在玹华的搀扶下吃痛的揉了揉酸痛的膝盖骨。

七娘这才留心到莫婠裙子上的血迹，见状忙是上前关心：“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伤的怕是不轻吧！”抬扇招人来：“来啊，快扶小主人回房歇息着。”

莫婠轻轻解下还在身上罩着的男人外袍，还给了玹华：“没事没事，皮外伤罢了，不严重，回去我自个儿上点药水就是了。”

两名小侍女要上前来扶莫婠，莫婠不习惯的将胳膊一收，往玹华身边靠了靠：“不用你们扶了，你们先下去吧！阿玹和我住在一处，他扶我回去就是了。”

小侍女重新退回了七娘的身畔，七娘沉沉叹了口气，看着莫婠无可奈何道：“小主人啊你就是被这个赵公子给灌了迷魂药了！整天都与他待在一处。”瞪了玹华一眼，不悦道：“小主人你都这么大了，也须得避避嫌了，纵然咱们这重歆楼本就不是清净地，可您还是个纯净的黄花大闺女，总和男子厮混在一处……对以后议亲婚配也有影响啊。”

莫婠噎住，“议亲婚配？”抖了抖一身乍起的鸡皮疙瘩，“那、还早呢，以后再说。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七娘拿她没法子，又委实对玹华不甚放心，便轻声道：“好吧好吧，小主人先去休息！不过正好，我正有件要紧事要与小主人说，我跟小主人一块过去，去小主人房间详说。”

莫婠颓废的点头：“好，那就一起过来吧！”

她是的确有些累了，想清静清静，但是七娘有事寻她，还要到她房间详说，她却是推脱不得了。

她还是得再熬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