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瘪嘴委屈道:“张爷爷以前说过,但凡当官的,都没有好下场。贪官会被皇上抄家灭九族,清官会被贪官害死,总之不管好的坏的,最后都难以像普通百姓一样得到善终。爹爹,丫头长大了还要孝敬爹爹,丫头不想让爹爹有事,等以后丫头能赚钱了,就换丫头来照顾爹爹。”
小丫头的话落在他心尖,暖洋洋的。
他抚了抚丫头的脑袋,被丫头的话逗笑出声,“傻孩子,爹爹哪需要你赚钱照顾,等爹爹寻到合适的时机了,就带你回京城,住大房子,让你顿顿都有肉吃,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小公主……”丫头转身,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游弋着几缕失落神色,“丫头哪有做公主的命啊,丫头只希望爹爹不要嫌弃丫头,只希望以后若是爹爹有了自己的孩子,不会丢掉丫头……”
孩童的凄凉眼神让他一阵心疼,他搂过懂事的丫头,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不会,你是我的闺女,当父亲的,不会丢掉自己的孩子。”
“可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爹爹以后会娶媳妇,会有属于自己的亲女儿。”
“谁说你不是为父的亲女儿了?你是,你一直都是。”
丫头委屈的将头埋在他怀里:“那若是以后的娘亲嫌弃丫头该怎么办?”
“不会,爹爹不会给你寻个胆敢嫌弃你的娘亲,爹爹即便是要娶媳妇,也会娶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疼爱我们丫头的媳妇。”
小丫头低低呢喃:“是像姑姑一样,对丫头好,给丫头吃糖,还会亲丫头的那种么?”
他点头:“自然。”
小家伙闻言倏地眼前一亮,从他怀中出来激动问道:“那爹爹娶姑姑好不好!”
像是有锤子重重击了一下他的心,他诧异抬眸,不敢置信的瞧着小丫头,“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呢?”言语之中,有几分底气不足。
小丫头揪着袖子嘿嘿一笑:“月魄姐姐说,爹爹与姑姑很般配!我问她什么叫做般配,她说爹爹长得好看,姑姑生的也漂亮,姑姑有钱,爹爹温和,姑姑担心爹爹,爹爹关怀姑姑,这就叫般配。她还说爹爹喜欢姑姑。”
他蓦然脸红,别过头去咳了咳:“你,别听那姑娘胡说!你姑姑对咱们父女俩有救命之恩……”
小丫头掐腰装成小大人模样:“哼,你别以为丫头不晓得,你就是在意姑姑,姑姑不舒服的时候,你还天天给姑姑炖鸡汤,做红枣粥。你为了让姑姑开心,还给姑姑做耳坠子,手都磨破了,还不是喜欢么!
月魄姐姐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的说出来,虽然七娘奶奶不大喜欢爹爹,但是男女相爱,总会有一个当阻碍的长辈跳出来,不过走运便走在,七娘奶奶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若是你们真决心要在一起她九成是不会偏要拆散你们的。”
“咳,胡说!你小小年龄不懂这些,不要胡言乱语,小心你姑姑听见生气。为父与你姑姑,只是普通好友的关系。”他自己都有种自己是在死鸭子嘴硬的错觉了……
小丫头鼓腮,“哼!不承认!爹爹你也会说谎了。”
玹华无话可说的静了片刻,随即攥住小丫头的胳膊,嘱咐起了另一件事:“方才那张纸上所写的话,你记住,千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不能泄露出去半分。不然会给爹爹带来麻烦的。”
小丫头点点头:“哦。”挠着脑袋聪明道:“可是爹爹,京城离青州很远的,你就算现在给家中写信,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便京城中的郎中现在启程,也得快马加鞭坐半个月的马车才能到咱们这……半个月,咱们这里怕是要死很多人……”
半个月……他倏然神识清晰,对啊,即便现在京城得到消息立马派钦差大臣与太医前来救治青州百姓,待他们到此处,也是半个月后了,这半个月以内,百姓们还是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搬京城的救兵,或许作用并不大,关键之处,还是得尽快找到根治此病的良药……
——
夜灯初明,凉风拂窗而入,摇晃了莫婠手旁的那只莲花纹红烛。
明镜内映照出女子素雅娇俏的一张容颜,眼前那张脸虽不是莫婠的,但日久天长的瞧着,莫婠也越发习惯了,渐渐的便将这张容颜也当成自己的脸了。
索性这张脸生就淡雅脱俗,称不上绝美,但在这凡世间,也算的上是清丽可人。即便身处花红柳绿之地,混迹在群芳万花之间,也不会显得过于逊色何人。只消稍作打扮,便可令人眼前一亮,赏心悦目。
莫婠向来是个不大爱打扮的主,此刻就算是附了旁家姑娘的身子,也甚少涂脂抹粉,花心思在自己的衣着容貌上,平日里用的首饰,也就单只几枚簪子,几朵珠花,再加上一条浅色发带……耳饰的话,还真不曾戴过。
可今日她偏偏就是来了心思,想戴上看看……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对耳饰是阿玹送的。
她先前嫌弃阿玹做的耳饰丑,诚然是她的昧良心话,这等手艺,便说能放在外面首饰铺子上卖都不为过。
水玉料子不算珍贵,耳环的样式却可称一个别出心裁,栩栩如生的花盏与花瓣轻轻缀于银链子下,戴在耳上,犹若摘花相佩,一步一摇,别有一番风味。最为可贵的,是这水玉之间的淡青色恰好被保留在花瓣的上端与花盏的正中间,似刻意点上去的花蕊一般,更让耳坠引人留目,与众不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莫婠也不例外,曾几何时她也是个爱打扮,爱用脂粉的小姑娘。直到成了将军,常年带兵在外襄助祖神与各路战神大人打仗,战场的风沙洗净了她一身红妆,洗去了她一世铅华,她才变得不喜涂抹,不爱着罗裙,甚至多时与男子们混在一处,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个女神仙……
再后来,四海虽安顿了,她也不用再四处折腾打架了,本可尽情享受颐养天年美好生活的莫婠,却懒怠了下来。
梳妆打扮太累!
上朝议事太累!
出门游逛太累!
也就只有去找仙市老板要司命星君新出的小说册子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忽然全身体力充沛!
不过……这个雷劈的司命星君怎么偏偏就下凡历劫了呢!
历劫就历劫,还成了个不识字的人……这就挺离谱的。
这是对司命星君职业素养赤裸裸的侮辱!
但莫婠相信,在她的无私帮助下,司命星君很快就能重拾往日风光了!
毕竟司命星君的字,确然认得越来越多,写的越来越好看了,近几日都无需她亲自教他辨认繁琐之字了,那家伙已经会举一反三,一猜一个准了!
照这个速度,莫婠的心愿很快就要如愿以偿了!
耳饰戴在了耳垂上,莫婠高高兴兴的对着镜子照了照,心里乐开花的欣喜道:“嗯,还不错,好看!”指尖一撩垂下来的两片花瓣,莫婠臭美道:“果然好看的东西戴在美人儿的身上,就会变得更加好看!”
此言话音前脚刚落,后脚莫婠腰间坠着的那串玉铃铛便叮叮响了起来——
莫婠警惕的扭头一看,只见镶珍珠的美人图帘帐外银光一闪,霎时凝出了一抹青色高挑的人影来。
是林渊。
莫婠若无其事的继续回头对着一支莲纹红蜡烛照镜子臭美,掀开了肩头的一绺乱发,惬意自在的问道:“你不在九重天守着,又跑下来做什么?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相处一室,不好。”
林渊一脸丧气的捏着扇子挑开美人图帘帐,慢步走了进来,低头瞧了眼自己那具透明发光的身体,无奈道:“我说将军,你看看我都什么样了,还大晚上孤男寡女在一起不好……你我这样,充其量就是大晚上孤魂、野鬼在一起。”
林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莫婠。
他说的也没错,他是分了自己的一缕魂下凡来见她的。而她,现在或许连鬼都算不上,毕竟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就一命呜呼,魂归地府,这会子都不晓得是否已经下轮回转世投胎了。
她托着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派平静道:“其实你若是有话同我说,施个法隔空同我见个面不就得了。还劳自己的一魂下来带话,你不累么?”
林渊抱着胸不大高兴的在她身畔那只绣花墩上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不累,就是太闲了,所以才把魂放下来玩玩。反正又不会半道遇见什么仇家冤家,只是带个话,又不是打个架,不会损伤修为,还能陶冶情操,百利而无一害啊!”抬眼恰瞥见莫婠耳上的那对耳坠,林渊有气无力的问道:“这耳坠子是司命送你的?”
莫婠一惊,“嗯?你怎么知道?”
林渊摇头长叹,“早时我和宫门口的桃花仙打赌招摇山那只跃了三次龙门都没成的鲤鱼今年这次能不能跳过去的时候,动用了寻世术,一不小心正好瞧见了你这里,又正好瞧见了你隔壁的司命星君大半夜还在雕一块水玉,所以我现在一眼就能认出来,这耳坠是司命星君送你的。”
莫婠不好意思的捏住耳朵,有心不给林渊再看:“他也真是,一对耳坠而已,用的着大半夜不睡觉赶着做么?怪不得弄了一手的伤……”
林渊一见莫婠这面红耳赤的模样,便一切都了然于心了,展开扇子摇了摇,感慨道:“啧啧啧,这才下凡多久,就把人家司命星君的心给拴住了。将军不愧是将军!”
莫婠羞窘急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林渊不相信的挑挑眉。
怕林渊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下去,莫婠掩饰性的咳了咳,赶紧换个话题道:“那……你与桃花仙打赌,赌赢了没?”
林渊颓废一叹:“哎——,没。”
“又没赢?那那只鲤鱼到底跳过去了没?”
林渊摇头:“我赌它跳不过去,桃花赌它可以跳过去,但我们两个都没赢。因为那只鲤鱼前两日贪嘴吃被凡人钓上岸,宰了吃了。所以她今年根本没命来了!”
“啊?”莫婠抖了抖唇角。
林渊又道:“所以我们后来又赌了司命星君到底在雕什么。我赌项链,她赌步摇,然后我们两个就又都没赢……”
莫婠汗颜,一巴掌拍在脑门子上,对他们彻底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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