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时分,年纪轻轻的上官师爷终于翻过了重歆楼的后墙,偷偷跳进了重歆楼院内,按着自家大人给自己画的那张潦草的地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避开了别人的耳目,来到了自家大人所居住的汀柳阁。
“属下见过大人,大人急召属下前来,可是为了……”
话未说完,张如枫便忽地朝他掷了个茶盏过来,他侧身一躲,身手矫健的握住了那只盛了半盏凉茶的杯子,故作打趣道:“啧,大人这般破费周章的喊我过来,莫不是就为请我喝茶?”杯盏凑近鼻前,嗅了嗅,“哎呀呀,属下早就说过,属下不喜欢浓茶,属下喜欢淡淡的云里香。”
张如枫阴着脸森冷凝望他,“再油腔滑调,本官让你以后都喝不成云里香!”
见自家大人炸了毛,上官垒赶紧凑过去帮自家大人顺顺脾气,“别呀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余家……”
不等张如枫详问,上官垒便先接上道:“余家那件事也是昨儿夜里属下等才发现蹊跷的,可不是有心不禀报你!”
张如枫眯眯眼睛,阴恻恻的眼神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前日出的事,昨日夜里才发现蹊跷?你觉得全家一百三十余口全部丧命的案子,还不足以惊天动地么!这等大事都能隐瞒不报,上官,你到底是何居心!”
听自家大人如此吓唬自己,上官垒倒也不害怕,只潇洒的一拂袖子,坐回自家大人对面,“哎,您自己说说,自您上任以来,见过多少大型凶杀案,早前那一村全家两百多口的大户人家被人连夜杀了个精光的场面你都亲眼目睹过,现在只是死了一百多个,虽然数量是的确骇人,案子也的确大,该重视,可比之那一次,还是稍微可轻缓些。所以我就想着,等你这边局势安稳些,我再禀报你也不迟。
更何况你都不晓得,自从那些杀手被我秘密关入大牢,你又下落不明后,那些个王八犊子恨不能将眼睛粘在刺史府与衙门的院墙上,我若是当时不顾一切的来了,可是会暴露你的行踪,让你功亏一篑的。而且我上官跟了你多少年了,从你做县令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师爷兼仵作,我的本事你还能不知道么,相信我,就算你不在衙门主持大局,我也能稳住局面的。”
勉为其难的从桌上拿了盏茶,抿了口润喉。
“其实啊,你今日不传令逼着我来,我也打算半夜来同你见个面的。衙门四周的那些眼线也都因为这次的变故,散的差不多了,以后我或许可以多来同你会面,但是我若实在来不了,爽约了,你可不能责备我啊!”
张如枫冷冷问道:“疫病又是怎么回事?”
上官垒心头一紧,一阵惆怅:“目前还不能确定疫病到底是从何处传来青城的,余家那件事,还在查。眼下查到了一点线索,那就是余家的老爷余海,曾懂医术,他还未举家搬来青州的时候,余家,是江州的医药世家,尤善治疗疑难杂症,奇怪疫病。当年之所以举家搬迁,是因为彼时江州有人患了时疫,他帮人治病的时候,用错了方子,害的江州那次死了不少人,后来因着良心的谴责,他发誓一生不再行医,并举家搬往了青州。
我去查看过案发现场,大门的门闩都被人强行封死了,院内的梯子也都被人锯断了,余家夫妇死的那处,房内还有一些奇怪药方和半屋子没用完的草药,我去查了下,那药方上的药名与屋内对应的草药,都是有着解毒治疫病的功效……
另外,我在他家的柴房里,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那尸体不属于他家,且死了大约有半个月,而从余家上下人尸体腐化的程度上来看,他们也就死了十一二日左右。那个无名尸体的骨架上还沾有未消化的药汁,因此我猜测,余家当初是想救治他。”
“门是从内封住的,他还在自己研制治病药方,莫非,是他自己将门封死的?锯断梯子,是不想放人出去?有没有可能,是他自知救不了了,而自己的府上也感染上了此病,所以为了疫病不传染出去,才用了这一招?”张如枫低声猜测。
上官垒点点头,“有这个可能。但关于余家惨案与那具无名尸体,还是得继续查,因为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就眼下情势来看,大人你猜测的这一条,有七成的可能就是真相。”
张如枫揪着心唏嘘道:“若真如此,那也太残忍了。”
“如今最棘手的,便是余家人都死光了,而那名来路不明的尸骸,暂时也未有线索有迹可循,能让咱们顺藤摸瓜查清他的身份,这可是真正的死无对证了……”
扫见自家大人脸上的阴霾,上官垒长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城中局势当下已成定局,便是您现在赶回衙门坐镇,也未必会有什么转机。还是说说大人你吧。大人你为何选择藏身此处?难不成,是图省事?重歆楼这等烟花地,您堂堂青州刺史住在这里……啧啧啧,传出去可算是一段十分香艳的美谈啊!怎样,这里的管事对你好吗?你身上的伤恢复了些没?我瞧你这住处富丽堂皇的,看来重歆楼的多情女们对你还不错!”
张如枫摸过新杯盏,兀自倒茶饮了一口:“你以为,天下真有白吃的大餐么?这样的待遇,是用青州第一楼的那张匾换来的。”
上官垒不由抽了抽眼角:“大人你把这一届的青州第一楼美名许给了重歆楼?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花楼,你忘记了之前陈捕头如何说的了吗?这重歆楼虽开在青州七八十年了,是个地道的老字号花楼,可这么多年来青州举办了数不清多少次的商会大赛,重歆楼次次参加,也唯有上上任主人在世时夺得过第一楼的美名。
若论大赛失败的原因,还真不是因为重歆楼的年收入不够多,或是赋税拖欠,楼子掌柜人品差等平素忽悠旁人的那些借口。人家重歆楼在整个青州商行中,势力庞大,又积极交每年的赋税,往常最是配合官府办事,昔年夺得第一楼称号的那些楼子,五年里几乎有九成都没有重歆楼赚的银两多,之所以落败还不是因为它的本质,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花楼!
啧,败在了风气差这一点上了!所以往前几届的刺史大人根本不敢把第一楼的称号给重歆楼……就是怕落人话柄啊!”
张如枫面不改色的幽幽道:“太皇帝在位时,之所以命地方每五年举办一次商行大赛,设立第一楼的这个奖项,我想他的本意应该就是促进行业的共同发展,百花争艳,而不是只走一走流程,做些不公平的抉择。商行大赛规则里,没有禁止花楼参赛,便意味着花楼也与其他楼享有平等的权利,该有公平竞争的资格。”
上官垒仍有犹豫:“可,大人您这样做,不管公不公平,都难以服众啊!烟花之地,普通老百姓哪个不是对它另眼相看,更何况重歆楼虽在商行之内势力颇大,但那些酒楼饭馆,钱庄布店的,哪个将它放在眼里了,都是为众人不齿罢了!
而且,下面的那些大人们,怕是根本不会将这一票投给重歆楼,自打年初开始评选时起,重歆楼的名字就已经被众位大人默认踢出了赛围……就算大人你一力推选重歆楼,最后的票数压不过下面的那些大人们,重歆楼也得不到那个第一楼的大匾。哎,大人你用什么承诺换不好,偏要用这个。”
“有些事情,不公平久了,便彻底歪了风气。他们以为本官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与商会里各商楼之间的那些狗屁勾当么?本官只是不想弄的他们颜面无光,无地自容!是时候该拨乱反正了,本官早就有意将今年的第一楼称号给重歆楼了,以前亏欠她们的,也是时候补上了。”
上官垒为难摇头:“看来大人是铁了心,要帮重歆楼这一回了。可票数……”
“票数的问题,本官便交给上官师爷来办,本官相信上官师爷,能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张如枫眼神坚定的一字一句道。
上官垒满心死水的干笑了两声:“呵、呵。就知道大人你没憋什么好屁!”
张如枫饮完一盏茶,从容捋了捋袖口,“本官之所以会择在重歆楼藏身,一为此处安全,二为,想亲自探一探这重歆楼背后的神秘之处。重歆楼自建成之日起,便仅有掌柜才会在楼中出面,招待客人,与各类形形色色的人物周璇打交道,而重歆楼的老板,却一直隐于幕后,几乎整个青州城的人,都不知晓重歆楼的老板到底是何来历,见过她的,亦是少之又少。
重歆楼最大的神秘之处,便在于这位楼主。身为青州的刺史,本官也想亲眼看一看这位楼主究竟是男是女,是善是恶。以及重歆楼之内,到底是否存在坊间谣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上官垒提起兴趣:“那大人查到些什么了吗?”
张如枫摇头,“没有。此处,目前来看,并无什么值得推敲怀疑的地方。”
“那重歆楼的老板……”
“是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张如枫接上他的话,沉沉道:“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没什么怪异之处,为人很良善,行为举止也落落大方,容貌姣好,品性温和,饱读诗书,见识也颇广……”
上官垒僵着脸赶紧打断他:“哎哎哎,大人我是问重歆楼的老板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好的那种特别,可不是听你夸赞她的。”
张如枫愣住,想了想,答道:“没有。”
上官垒露出不信任的目光。
张如枫被上官垒盯得满身起鸡皮疙瘩,咽了口口水无奈改口:“暂时没有。”
“哦……”上官垒故意拉长音。
张如枫掂量着道:“倒是那位与重歆楼没什么关系的赵公子,很是奇怪。”
“哦?”上官垒眼里又亮起了光。
张如枫道:“分明谈吐不俗,满腹经纶,却偏要装作不识字。本官看他的言行举止,绝非等闲之辈。谦谦有礼,气度不凡,定是大有来头。”
上官垒托腮啧啧两声:“看来这重歆楼,藏龙卧虎啊!”
是啊,可不是藏龙卧虎么?那位赵公子与他交涉时应对如流,一言一语,也是天衣无缝,分明字字皆是合乎情理,但就是因为实在太合理了,反而让他有种那人不简单的直觉。
直觉还告诉他,赵公子身上的秘密,定然比重歆楼的楼主,那位茶娘姑娘身上的秘密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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