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高深莫测：“这是……什么书？”

“唔，也就是普通的杂话小说。”

他继续高深莫测：“似乎，已经写完了。”

“呸，那个天杀的司、呃作者，他写的什么结局嘛，连前面的伏笔都没有讲明白！乱七八糟的，真是奸商。呸，烂尾迟早遭雷劈！”

他表示认同：“嗯！的确可恶。”

莫婠笑嘻嘻的再贴上去，“所以小乞丐，你帮姐补好这个结局，就算是与姐两不相欠了！你觉得如何？”

不亏本的买卖啊！他动动笔杆子，莫婠动动手，两全其美啊！

他郑重点头：“我觉得甚好！”

莫婠发现事情就要大功告成了，万事俱备，只欠笔墨纸砚了！

正想着去给他拿一套好些的笔墨宣纸来，却又听那遭雷劈的司命星君轻飘飘的补了句：“可，那啥……在下不识字。”

“……”

莫婠顿时石化在他眼前。

忍住忍住，不能生气，生气会变老会变老……可她忍不住啊！

“你妹！老娘掐死你！”莫婠反扑上去将他压在床上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肠子都悔青了的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老娘追这本书花了多少年啊，多少年啊！老娘为了买这卷书，在外欠了一屁股的债！老娘等了那么久，你就给老娘看这个？就这？就这！”

那家伙被莫婠掐的有些喘不过来气，红着脸咳了几声，气若悬丝道：“别晃了别掐了，要咽气了！姑娘你忒重了，压得在下好累！”

“你还嫌我重！”莫婠红了眼，扬起拳头就准备揍他……

“等等！”那家伙突然出声，呵阻住了她的拳头，她猛然僵住，却只听那家伙随即委委屈屈的叹了口气：“别打胸口，有伤。别打头，也有伤。最后，别打脸。”

“你脸上也有伤？”

“不，打脸伤自尊！”

“……”

——

莫婠开始相信长清大神的话了。

这家伙上辈子当神仙的时候，一定是干了不少缺德事，所以这辈子才会投胎做一个目不识丁的……大傻子！

彼时莫婠心口绞痛的拿着那卷末册坐在门外台阶上，昂头看着满院辛夷花瓣纷扬而落，心情低落的厉害。

那家伙换上了七娘给他准备好的月白长袍，银冠高束，仪表堂堂，人模人样的来到了莫婠身边坐下。

扫一眼她手中的东西，开口宽慰她：“在下都懂，话本烂尾，堪比吃了一碗面，最后一口时才发现里面掺了苍蝇……”

莫婠脸色难看的瞪他，他立时噎下了剩下的言语，顿了顿，赔笑着换句话说：“姑娘你想找人续写这本书，倒也容易，据我所知这青州该是不乏有才之辈，以姑娘你的能力……随便扯一个才子秀才过来，便可解决这个问题。姑娘你又何必为难不识字的在下呢？”

莫婠拍拍脑袋：“你以为我不想啊！可这本书不是谁都能续的。”

“此话怎讲？”

莫婠一脸忧愁：“因为他们文笔不行。老娘无聊了好几千年，好不容易寻了个乐子打发时间，找到了个合眼缘的笔者，没想到他……哎，天意弄人啊！”

千算万算没算到，司命星君这辈子不识字！

他噎了下，“那姑娘为何，就敢将这卷书交给在下续写？万一在下的文笔也一般呢？”

“因为你……”莫婠不耐烦的抬头看他，对上他清澈温暖的眸光，说到关键处，蓦然哽住。

他此刻的神情，好似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莫婠头一扭，别过身不看他，“你再问这么多，老娘把你舌头拔下来！”

他识趣的闭了嘴。

莫婠拿着册子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识字，那就算了。算老娘倒霉。老娘这里不留闲客，一会儿我吩咐七娘给你准备些银两，你当做本钱，回家去做个小本生意吧！”

“姑娘这是在赶在下走？在下还没报恩呢，除了写书这一条，姑娘便没有其他事想交给在下办的么？”

“不是我想赶你走，是因为你留下，也没用啊！而且我的其他事，交给你你也办不了啊！”

“姑娘，在下如今无家可归，即便出去，也只能再做个穷要饭的，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问题。”

莫婠回头看他：“你可以回家啊！我给你盘缠。”

他凄然摇头：“在下的家，太远了，况且以在下现在这身子状况，怕是走不到家门口就客死异乡了。”

“啊对了，月魄说过，你身上有伤，的确不能太折腾……”莫婠有些慈悲心大发了，“要不然，我允你多留几日，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了，你再走？”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的提议：“虽说在下不能为姑娘圆了心愿，但是在下勤奋好学，天资聪颖，不如姑娘教在下习字如何？等在下学会了，再给姑娘续写这个故事。”

也对啊，司命星君就算现在成了个不识字的大傻子，可他到底还是司命星君，还是这本书的作者。

只要克服了他不会写字的这个难题，后面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不过……

“可习字这种事乃是日久天长不断练习积累方可将世间文字认全乎，四五日的功夫，你能习个什么字。”

时间，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单眉一挑：“姑娘怎知，在下四五日光景便要走？”

莫婠吸了口气：“你不是要回家么，四五日你的病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我可以等我的家人来接我，这段时日，只要姑娘肯收留我，我就可以随姑娘习字，还可帮姑娘打杂。”

莫婠拧眉看了神色认真的他一阵，摸摸下巴：“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此处是何地吧？”

重歆楼啊！花楼啊！但凡是个正经人，谁会来这里打杂！

他眉眼含笑的从容回答道：“此处，乃是青州最大，生意最兴旺的楼子，重歆楼。而姑娘你，不像是楼中卖艺的姑娘，在下猜，姑娘应该同此楼的老板，有些关系吧。”

莫婠有几分惊讶：“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重歆楼的？”

今日开始楼子闭门整修，眼下时辰还早，姑娘们都还没起呢，加之长紫阁本就僻静安宁，这会子也没有什么闲人经过，他怎么晓得这里是何处的？

难不成他以前来过！

他勾起泛白的唇角，笑意浅浅，如沐春风：“早时随乞丐们一起讨饭，路过此处，大致记得方位。昨夜浑浑噩噩中，感觉姑娘是带着在下往这里来了。”缓了缓，又道：“姑娘的轻功不错。”

莫婠恍然了悟：“原来如此。”忽略他的那句夸赞，她道：“你都这般言辞恳切了，我若再不留下你，倒显得我铁石心肠了。左右我们重歆楼还是供得起一张嘴吃饭的，你既不嫌弃，那就先在这里住着吧，什么时候该走了，我绝不留你。”

他脸上的笑意略有几分疲倦，默默捂住胸口，沉咳几声，唇角只在一瞬间又渗出血来了。

“你病的不轻，月魄说你是久病不医又常受饥饿才会如此羸弱的。”抬眸间，正瞧见有丫鬟已经端着汤药走了过来，莫婠趁机赶紧招手，丫鬟见状小跑着将东西送来，递到她手中，“这是月魄姑娘给你开的药，你快喝了，喝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汤药转手送给了他，他敛住唇角笑色，接了药碗，欲要送到唇边，倏然一顿，又皱眉：“我这嗓子为何有种火辣辣的感觉，莫不是上火了……”